面对如此摊牌威胁,萧无明不怒,反而抚掌大笑。
将手中药瓶在宁一语面前晃了晃,他试探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本世子是该救人,还是杀人?”
寒风吹过,湖面涟漪层层。
演武场上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长。
许是没想到这西北三州,远近闻名的纨绔世子会问如此问题。
宁一语眼底闪而过一抹异样,随即又闭上了眼,不去理会。
“宁一语啊,宁一语,你这刀气冲得比烟花楼的床板还响,可惜啊。”
见此,萧无明踏着雪花扬长离去,走时不忘指了指天上,调侃道:“天上的圣人,可不管你怀里有几把刀。”
是夜,小雪未停,晚风微凉。
从厨房走出的萧无明心中很是惆怅。
自己好歹是个世子,怎会在府中若得如此下场。
爷爷的脾气他可是了解,若是没将三公主行踪查个清楚,哪会让他在自己眼前晃悠。
不去军营里领上三十大板都算好的,更何况是在他眼皮子下用晚膳。
走在王府灯火通明的回廊里,萧无明惆怅的叹了口气。
王从命啊,王从命,你可得快点回来,不然本世子是出也出不去,动也动不了,可是有苦头吃喽。
腰间挂着的那瓶墨守衷给的药丸,饿了一下午的萧无命走进自己院子。
月移花影动,风送暗香来。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身着王府侍女衣裳的穆容英。
此女正倚在柱子上是,脸上苍白,又透着几分红润,恰如雪地上红梅初绽。
萧无明从上到下扫了一眼,露出一抹赞叹的笑。
穆容英本就长得狐媚,穿上王府侍女长裙,却是不显突兀,反而增加难以言喻的美。
就在这时,春涧恰好从屋里走出。
月辉洒在她脸上,眼波流转间尽是江南烟水的柔婉。
见到萧无明,她嫣然道:“殿下来了。”
萧无明见此,唇角更是扬起三分惬意弧度。
世人皆道他精通风月,但却又流于表面。
殊不知,这如画江山里,最绝色的风景就在眼前。
见到萧无明,穆容英苍白如纸的面庞掠过一抹青灰,藏在广袖中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心思缜密的春涧自是注意到,素手搭在她肩头,抬眸看向月亮,轻声道:“慕姑娘可记得,这王府的月光最是无情。”
夜风掠过院子里的老槐树,树叶婆娑声里裹着凉意。
穆容英忽然仰起脸,但两行清泪,还是自眼角滑落。
见此,春涧淡淡一笑,语气温软,却又带着威胁:“既然入了这王府的门,便是殿下掌中柳枝,发新芽是恩典,折了也是本分,姑娘可是记住?”
今夜,风雪不停。
萧无明坐在亭子里,身旁是容颜各异的两位姑娘。
慕容英看着远方,愣愣出神。
春涧正要起身泡茶,院门外就有叩门声传来。
萧无明与春涧交换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朝门外走去。
不一会,就见其领着一个中年人和两个小厮,端着火盆烤肉与美酒走了进来。
萧无明忍不住摇头。
这个刘厨子倒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难怪能在老爷子身旁干这么久,还讨得其欢心。
这么个大雪天,在院子里烤肉,实属一件美食。
作为婢女掌事,尤其是负责世子殿下起居的春涧哪里会让别的院看笑话。
不用萧无明多说,便从腰间掏出一锭白花花银子,交给刘厨子,又丢给身后两个小厮几两碎银。
三人喜笑颜开,连忙告退,不打扰世子殿下雅兴。
庭院内,三人围坐在老槐树下,炭盆噼啪作响。
春涧在旁忙活起来,劈柴生火,夹炉烤酒。
别看她似弱不禁风,干起事来,麻利异常。
就连自认,任何事都亲力亲为的穆容英,在旁一时都插不上手。
裹着素青婢女裙,穆容英索性就跟萧无明一般,坐在一旁。
火光跳跃,将她苍白脸映着月色,眼底讥诮如冰刃。
萧无明拎起酒壶,琥珀色的酒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香味,他问道:“穆容英,你来西北也有半年,知道这酒叫什么?”
闻言的穆容英只是冷笑,懒得搭理萧无明。
自幼长在西北的她,如何不知道此酒。
只是闻到这熟悉的酒香,她还是忍不住鼻尖一酸,童年记忆涌上心头。
萧无明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倒也没露出什么异样表情,自顾自继续道:“这酒叫‘血浸沙’,听听,多风雅的名字!不知道的还当是文人墨客对着大漠落日抹眼泪呢。”
“其实啊,这酒是你爹的‘老熟人’。”
萧无明手指摩挲酒杯,在火光与月光下映照下,那精致五官愈发俊美,一身白衣更是衬得他宛如谪仙。
他笑道:“当年他守朔风关,断粮时啃过铁骨青稞,砍蛮奴时劈过沉尸棺木,哦对,死前还挨过一箭噬心毒。”
话音未落,他将手中酒液泼向炭盆。
噗地一声,一缕青烟窜起。
萧无明垂眸轻声道:“瞧,连火都馋哭了!”
一旁烤酒的春涧,身子微微一顿,美眸忍不住看向萧无明。
世子这是,在敬穆家?
穆容英偏过头,冷笑道:“不用在我这惺惺作态,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萧无明喝了口凉酒,摇头道:“错!本世子是敬那些蠢到信‘忠烈’二字的傻子!”
穆容英瞳孔骤缩,双眸涌起滔天杀意。
萧无明咧嘴一笑,很是无奈道:“说来也是冤,率先发现穆府传来叛乱的是我二叔,老爷子下的命令,斩你全家的则是我三叔,你怎么偏偏就跟我过不去?”
春涧忍不住在旁扑哧一笑。
穆容英倒很是实诚,回道:“你萧家与我有屠亲深仇,我自知修为尚且,奈何不了其他人,但杀你一个萧家世子,也是够本!”
听到此地萧无明,不怒反笑。
正想仰头灌下一口酒时,却被一只芊芊素手给拦了下来。
“殿下喝热的。”
春涧将温好的酒递给萧无明,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可拒绝。
萧无明幽幽一叹,接过酒杯。
一饮而尽,他不忘赞叹:“痛快!这酒就该这么喝!”
春涧又递给穆容英一杯,后者接过,倒是没了对萧无明那般冷意。
手捧着一杯温热的酒,穆容英看向萧无明,冷笑道:“你就喝吧,撕圣旨、斩钦差,如今倒有闲心赏月?等及冠礼过了,去京城看你如何潇洒!”
萧无明懒散倚在软榻上,吃上春涧递来的一口烤肉,颔首道:“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