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今儿个格外热闹。
作为望风城首屈一指的贵胄公子,镇北王世子萧无明的及冠礼与三公主赵翎的订婚吉期撞在一日,直教整座城池从太阳初升,便是醒在震天的鞭炮声里。
王府仆从和婢女,天还未亮,便抬着盛满碎银的漆盘沿街而行。
银锭如落雪般纷扬,在主干道地板上敲出细碎清响。
这般手笔,惹得沿街百姓纷纷驻足,既数据羡慕,又是惊叹。
作为城内主干道的朱雀长街,临街商铺的门板早被卸去,换成整幅的织锦画。
有绣着西北狼军抗敌蛮奴烽火场景,有的绘着镇北王萧擎苍横刀立马雄姿。
最醒目的是中央绸缎庄的巨幅绣品竟是少年世子萧无明,身着白衣,手握弓脚踏虎,英姿煞爽。
这让跟随一众婢女分发碎银的穆容英一阵无语。
但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这还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镇北王府今日能舍得撒出如此多的碎银,自是有萧擎苍的道理。
果不其然,穆容英还没随队伍走多远,耳畔便传来能令她章目结舌声音。
甜腻的糖香混着香囊的药草味扑面而来,沿街商贩的叫嚷声此起彼伏:“萧大世子爱吃的糖葫芦嘞!”
“绣着世子名号的辟邪香囊,保福寿安康!”
糖葫芦晶亮的糖衣在晨光里流转,香囊上的狼首金线绣得格外醒目。
穆容英眨了眨美眸,不敢想象眼前一切。
前些天来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得萧无明,何时成了这帮被百姓爱戴的好世子了?
她看向手中握着的碎银,忍不住叹了口气。
队伍从主干道拐入旁街角。
街角的老匠人正在吹制形似萧无明的糖人,涨红的脸,卖力模样,就怕镇北王府的人不丢给他几两碎银。
酒肆门前的商贩敲着铃铛,出售酒坛上封着的红泥印着“镇北世子及冠”的上等好酒。
穆容英将最后几枚碎银丢进商贩竹筐,忽听得朱雀街尽头传来沉重的车轮声。
城头八百黑甲卫持火把列队,狼首大旗猎猎作响。
三十四辆染着血渍的披甲铁马驶入城门。
马蹄声如惊雷,卷起滚滚浓烟。
“是狼军的三十六统领!看来镇北王是铁了心要将位置摁在萧无明头上了!”
“可不是吗,不然总不能传给那足不出户的老大吧!”
……
街角茶楼的二楼传来阵阵窃语声。
老说书人敲着醒木,透亮嗓音混着茶香传来:“各位看官,可知今日是何日子,又可知萧世子出生时带了如何天地异象,又何为陛下能将三公主赐婚给萧大世子?”
老说书人又拍醒木。
满堂哗然顿时安静。
他扯了扯嗓子,笑道:“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听着老说书人一派胡言,穆容英美眸倒映着那些朝镇北王府方向远去的狼军马车。
她总感觉到哪里不对。
镇北王座下设有统领位置,分别管制三十万狼军,每人各司其职,又互相牵制。
可以说,坐到统领位置的,每一位皆是镇北王心腹。
萧无明的二叔,三叔也在认三十六统领之中。
照理来说,今日他们兴师动众来参加萧无明的及冠礼,必定也会都会带价值不菲贺礼。
不看僧面,也要看萧擎苍的颜面。
可刚才多数马车的车轴压得极低,却不闻箱笼碰撞之声。
这哪里是载着贺礼,分明是空车。
清晨微风吹起她鬓发,穆容英朝烟花楼走去。
今早,萧无明将她独自拉处,神秘兮兮说烟花楼有一场好戏,让她静候在此。
她心中总一股不祥预感。
……
外界都这般热闹,最为东家的镇北王府,更见热闹。
除了萧望海的院落清冷如常,其余府落皆张灯结彩。
宾客络绎不绝,朱红灯笼下,人影攒动。
作为王府主人的萧擎苍没露面情有可原,本就手握重兵,朝廷百年来唯一的异性王,眼下又加上一个未来的皇亲国戚。
此等尊贵身份,就算刻意端着架子,客人也觉情有可原。
而作为主角的萧无明,自从前几日与赵翎并肩入城那引人注目外,这几日倒像是突然消失一般,不见踪影。
反倒是贵为三公主的赵翎,竟是赶早在人群中简单露面。
本来这等自降身份的做法定会引开舆论,奈何赵翎做事滴水不露,只是简单亮相,却是仪表大方,举止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世子槐树院子,作为今天主角的萧无明正靠在躺椅上,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春涧,忍不住出声道:“春涧姐,歇一歇,都看你忙一上午了。”
谁知,平日对萧无明百依百顺的春涧今日连头也不回一下,背对着说道:“殿下该准备准备,今晚府中活动殿下可不能跑了。”
萧无明听后,爽目微闭,颇为头疼。
今日那里是什么世子及冠礼,分明是自己的催命符。
萧无明忍不住叹了口气。
眼前那一盏盏红灯笼,此刻显得却格外刺眼。
槐树上枝头忽有响动,玄衣白发的何慎之跃下槐树。
似乎早有察觉的萧无明并没有睁眼,语气有些不满道:“何老,我这院子可是有门的,下次大方进来便是,何必鬼鬼祟祟。”
一屁股坐在萧无明椅子旁地下,这白发白眉白胡的老头摇头道:“走正门不自在,还得是这样才痛快。”
萧无明业不计较,面色如初道:“您来今日肯现身,定是老爷子授意的吧?”
何慎之笑道:“王爷却有命令,约殿下午时爬山。”
萧无明嗯一声,语气没多少意外。
院子外,一声声铁骑马踏地面声响起。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四道。
而这三十四道马蹄落地声后,更有万千足音如闷雷滚过。
狼军到了。
听到这,萧无明这才缓缓睁眼。
“他们倒也算准时,就不知有没有带着颗衷心来。”
要说对这铁骑声的熟悉程度,何慎之甩萧无明不知几条街。
早已从狼军退休的何慎只闻言,道:“殿下说笑,狼军誓死追随镇北王,谈何有无二心之说。”
“对老爷子,他们的衷心自是无二话之谈。怕就怕……”
萧无明卖了个关系,停顿片刻,突然笑问:“何老,若是今晚真打起来,你是帮这帮徒子徒孙呢,还是我呢?”
何慎之闻言,只是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