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谦终于恍然大悟,不过随即想起一事:“这是你项家的老宅,靠山王项赭是你堂爷爷,他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吧?”
项樱摇头道:“他不知道。我大楚南迁江陵后,由于桃花谷葬着项家三代先祖,是我项家的龙脉所在,先祖担心山谷遭人破坏,就请高人在谷外摆了个奇门八卦阵,堵住唯一出口,没有阵图的人很难闯进山谷,桃花谷的地图阵图一直由嫡系子孙代代保管。
靠山王虽是我的堂爷爷,却是庶出的王子,不能继承地图阵图。
我亲生爷爷驾崩前将地图阵图转交我母后,前些年母后传给我,我按照地图找到桃花谷,再按阵图指引走进谷中。他只知桃花谷在安信附近,却不清楚山谷的具体位置。”
杨谦暗忖:“原来如此,难怪靠山王率军赶到小春城附近就分兵搜索,估计他猜到女帝可能逃回项家老宅,但他找不到项家老宅的具体位置。”
不过他还有疑问:“不对呀,你说山谷唯一的出口有阵法守护,外人进不来,我怎么轻轻松松就进来了?”
项樱噗的一声娇笑:“这山谷陆地的出口只有一个,但北面的濮水堵不住呀。不过濮水沿岸数十里崇山峻岭,杳无人烟,多的是毒虫猛兽,其中还有几段落差极大的瀑布,正常人是不可能坐船闯进来的,谁知你会顺着河水飘过来呢?”
杨谦笑着点头,原来如此。
那只肥羊在火焰的炙烤下慢慢焦黄,渗出一层薄薄油脂,散发出浓郁肉香,馋的杨谦直流口水,大赞项樱手艺过人。
项樱像贤惠的小媳妇一样莞尔一笑。
杨谦不断往土灶添加干柴,使灶火均衡的包裹肥羊。
随着香气满屋,项樱双手提着铁棍离开灶台,粲然道:“好了,可以吃了。”
她将肥羊放在砧板上,用竹筷插进肉中,然后迅速拔出,放在鼻前嗅了嗅,一脸陶醉道:“真香,果然是上好的野山羊,肉质里酥外嫩,妙不可言。”
忙用竹筷撕下一条半斤重的羊肉递给杨谦:“来,这是你的猎物,你尝个鲜吧。”
杨谦饿了大半天,肚子一直呱呱叫,懒得跟她虚假客套,接过香喷喷的羊肉就大快朵颐,三口两口将一大块肥羊吞进腹中。
可怜项樱刚给自己撕下一小条腱子肉,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见他伸手索要,噗嗤笑道:“你怎么像个饿死鬼投胎,大半斤羊肉你两三口就消灭了?”将自己的那条腱子肉递去。
杨谦胃口全开,接过羊肉又是大口饕餮,边吃边抹嘴边的油腻,连声夸奖道:“真好吃,这肉烤的太正点了,你可真厉害,堂堂一国之君竟有堪比五星大厨的手艺,谁要是娶了你,这辈子有口福了。”
项樱白皙脸蛋一直挂着优雅迷人的笑意,这时忽地沉了下来,撕扯羊肉的青葱玉手僵在原地。
正在畅享美食的杨谦立刻捕捉到她情绪的微妙变化,赶忙咽掉羊肉,问道:“你怎么啦?为何不高兴呢?我说错话了?”
项樱生硬的摇了摇头,双手在羊肉上慢腾腾鼓捣,好半天才撕掉一条胸脯肉,心不在焉搬张木凳坐下,张开樱桃小嘴轻轻咬了一口,珍珠般的泪水顺着脸颊潸然落下,滴在银灰布衫上。
杨谦被她突如其来的无声啜泣吓得心慌意乱,将最后一条羊肉塞进嘴里,嚼都来不及嚼碎,手舞足蹈安慰道:“你别哭呀,我最见不得美女流泪,心都碎了。是不是我说错了话惹你生气?要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好,你不要再哭好不好?”
项樱的泪珠扑簌簌往下落,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越是这种无声的哭泣,花季少女独有的梨花带雨的柔弱感破碎感委屈感,通杀全年龄段男人,就算是修炼千年的情场老手也不是这一招的对手。
杨谦急的坐立不安,想要过去安慰又不敢碰她,想要说点什么甜言蜜语又不知从何说起,一边跺脚一边咳声叹气。
项樱眼中噙着泪花,自伤自怜道:“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是我命运不济。”
杨谦听了这话再也顾不上怜香惜玉,愤愤不平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这世上多少人一出生就在最底层的贫困家庭,一辈子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奔波劳碌,遇到好年头勉强混个温饱,遇到差年头就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你上辈子大概是拯救了银河系,有幸降生于帝王之家,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奢靡生活,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的命运?怎么好意思抱怨自己命运不济呢?”
项樱被他劈头盖脸一顿教训,似乎意识到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迅速擦掉脸颊的泪珠,睁着一双因泛泪花而晶亮的眸子,扁嘴小声自辩道:“我说的不是吃吃喝喝的问题。
皇室子女固然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皇室子女就像是豢养在笼里的金丝雀,寻常人家的子女是满世界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
他们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喜欢谁就可以和谁比翼双飞、白头偕老,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整个世界都在他们脚下,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我们被自己的血统画地为牢,一辈子困在皇宫,世界再大也不属于我们,想去的地方不能去,想看的风景不能看,婚姻大事不由我们做主。
寻常的皇室公主如此,我这个所谓的大楚皇帝也不例外,我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不能做主。
皇爷爷为了拉拢大司马,想借陈家力量保住项家帝位,逼我嫁给大司马陈雍的儿子陈枫林。
你知道陈枫林是什么人吗?
那是个堪比魏国杨谦,不,甚至比杨谦还禽兽不如的人形怪兽,长着一脸麻子,凶残暴戾且好色无厌。
据说他无女不欢,每晚都要两三个女人陪睡,经常威逼家里的侍女跟畜生交配,供他欣赏。
皇爷爷病急乱投医,丝毫不顾我的终身幸福,竟劝我嫁给这种人渣。
你说这皇帝当着有什么意思?换了你,你会不会逃之夭夭?”
杨谦破天荒第一次在项樱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而自己的名字很不幸跟另一个禽兽不如的大纨绔并驾齐驱,这种感觉很是古怪。
若让项樱知道她口里那个禽兽不如的杨谦就在身边,陪着她吃烤羊肉,她会作何感想?她会不会后悔帮他烤羊?会不会将烤羊砸他脸上?
杨谦越想越忍俊不禁,脸上露出由心而发的古怪笑意。
眉头紧锁的项樱见他一脸阴险笑意,小嘴一撅道:“你在笑我?”
杨谦再也忍耐不住,捧腹大笑道:“没有,没有,我没有笑你,我在笑我自己。”
项樱气不过,顺手抄起一根干柴丢他身上,奶凶奶凶道:“不准笑,再笑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