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儿身边竟有此等高手,难怪她敢竖起王旗讨逆平叛。”
安宁长公主项淄看向杨谦的目光渐趋柔和。
举世皆知楚国有着崇文抑武的传统,但崇文抑武的风气并非项家皇室刻意为之,实是因为五大世家中,有四大世家的祖先乃文官出身,尤其是黎家,家学渊源,其先祖在大燕王朝时期五世三公,赫赫文名播于当世。
与之相反,项家皇室却是江湖草莽出身,开国太祖是战功赫赫的武将,五大世家苦心孤诣营造出崇文抑武的习气,就是为了打压项家皇室,削弱项家皇室在民间的影响力。
外人不知内中详情,但项家皇室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管朝野如何崇文抑武,项家皇室子女从来不敢荒废武功,不论男女必须从小习武,寒暑不断,就连四岁登基称帝的项樱也不能例外。
沈春澜一招试出杨谦内功远强于他,单打独斗并无胜算,大声道:“大家一拥而上,杀了他们,只要除掉废帝项樱这个心腹大患,陛下论功行赏,大家都有机会加官进爵。”
二十余名虎纹锦袍刀客大呼小叫着冲杀过去。
远山如黛,近水如银。
冷夜杀气前所未有的浓郁,强到足以抵抗住凛冽寒风。
男人,要么在挑战中变强,要么在挑战中灭亡。
自从护送项樱南下楚国以来,一路上背着项樱跋山涉水,杨谦性情在一点点改观,早已脱去了太师府时期的青涩轻浮,越发沉稳从容,举手投足间隐隐露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霸气。
以往他猝遇强敌时的那种惶恐不复存在,他双手握紧铁枪,傲然挺立于众将之前,纵声道:“保护陛下,奋勇杀敌。”
曹林等人早已跃跃欲试,边关将士从来不惧死亡,他们每天都在与死亡为伍,骨子里全是桀骜不驯的英雄气。
在杨谦的鼓舞下,十名将士丝毫不以敌众我寡为意,立即摆出阵法等待敌人突阵,斗志昂扬道:“保护陛下,奋勇杀敌。”
曹琳等人阵法成型后,杨谦的位置便相对尴尬。
他没有跟随军中将士练过阵法,对兵家阵法一窍不通,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阵法之外,面对气势汹汹的二十余名刀客,突然不知如何是好。
他蓦然意识到训练有素的将士非常棘手,这和当初在昌河城屠杀那些江湖混混截然不同。
眼前这伙人也是二十多人,但冲锋的气势不亚于千军万马。
他们的阵型极有层次感,每排六个人,所有人的前后左右间距几乎一模一样,既不过分逼近也不会拉的很宽,仿佛用尺子精心测量过,不留一丝一毫破绽,叫人无从下手。
他想挺枪戳刺中间的敌人,又怕左右两侧的敌人挥刀砍他。想挥枪横扫第一排敌人,又怕后面敌人跃起劈他。
正在彷徨无措之时,曹琳终于察觉到了他的迷惘,大声道:“杨大人,战场厮杀非江湖打斗,匹夫之勇是挡不住精锐将士的,快退回来,和我们列阵御敌。”
杨谦哦了一声,慌忙往后撤。
曹琳等人迅速变阵,所有人向外拉宽一段距离,在曹琳右边腾出一个空位,曹琳斜斜看向杨谦道:“大人,你武功高强,可居矛头位置,与我并肩而立,我们主攻,两侧主防,记住,脚步不要乱动,不要打乱阵型。”
杨谦左右瞅了瞅,发现他和曹琳左右两侧各站着一名长枪兵,身后是两名长刀兵,五人组成一个并不规则的椭圆战阵,还有一人站在两个战阵后面观望,应是候补人员。
此阵名为五行刀枪阵,是当世最为常见也是最难练的阵法之一。
练好了,威力无穷,百战百胜。当然,没练好,对战时摆都摆不出来。
杨谦佩服边关将士果然非同一般,随便几个人顷刻就能摆出如此战阵。
沈春澜等人堪堪冲到阵前,仔细看了看阵法,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手中寒光一闪,厉声道:“乐隶,我带人攻左翼,你带人攻右翼,这些人附逆作乱,死不足惜,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旁边那个留着光头的马脸大汉贱兮兮道:“将军,这些臭男人杀了就杀了,可否留着项樱那臭娘们让兄弟过把瘾?兄弟玩了这么多女人,可还没尝过皇帝的味道,想要尝尝鲜。”
所有虎纹锦袍刀客哄然大笑,笑声充满淫邪。
项樱气得七窍冒烟,怒道:“杨柳,要是打得过他们,给我杀了这群混蛋。”
杨谦眼眸寒冷如冰:“你放心,他们敢冒犯你,要是放走一个,我就不姓杨。”
那个光头马脸的乐隶狞笑道:“今晚你就要死了,姓什么都不重要。”
说话声中,沈春澜乐隶等人慢慢逼近战阵,第一排六个人举起佩刀斩向杨谦曹琳,三人砍杨谦,三人砍曹琳,另有六个人从沈春澜乐隶左右两侧杀出,直取杨谦曹琳后方的将士。
曹琳作战经验丰富,情知敌人第一波攻势最猛,不可直撄其锋,大声道:“退后两步,守。”
十名将士齐齐向后退却。
这可苦了杨谦,他没受过战阵训练,根本无法及时随阵撤走,又变成他一个人直面三名刀客。
好在敌方刀客各有目标,只有三名刀客在招呼他,杨谦无暇细想,匆匆使出霸王枪法中的拦字诀,一举震开三把敌刀。
项家霸王枪法共有攒、刺、打、挑、拦、搬六字诀,每一式蕴含数种变化,讲究一截二进、三拦四缠、五拿六直,以力伏人,看似简单实则千变万幻。
三人被他的强横力道震得后退数步,阵型终于有所散乱,旁边的人尚在错愕,杨谦觑准千载难逢的良机,一招刺字诀直取那个对项樱大不敬的光头佬乐隶。
乐隶亦是九曜刀客中的一员,武功地位不及沈春澜,但沈春澜派他带兵攻打曹琳战阵,显然并非弱者。
他原以为杨谦会遵照曹琳号令后退,绝没料到杨谦不按常理出牌,不但没有随军后退,反而一枪逼退与他对阵的沈春澜,挺枪直取自己,微惊之余匆忙挥刀劈砍对方枪头。
怎奈杨谦虽然稀里糊涂从堂哥杨烈那里学了一套四象擒拿手,又从项樱这里学了项家霸王枪法,但并未系统研习过最基本的武学义理,若是跟人单打独斗还会照本宣科,但在对敌之时,稍微情急就会胡来,眼见乐隶回刀自救,这一枪估计戳不死他。
但杨谦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他刺死,电光石火之间发了蛮劲,将全身内功疯狂灌注到长枪之上,那长枪在他的内力冲击下顷刻间断成三截。
枪头那一截虽被乐隶的刀锋震飞,但中间那截枪身如弩箭般撞在乐隶胸口,乐隶被杨谦潮水般的内功震得口吐鲜血,向后急退。
临敌对战时自断兵刃乃是取死之道,稍有常识的人都不敢如此鲁莽,但杨谦一时情急发了疯,将敌我双方都惊的哑口无言。
杨谦大喝一声,河岸边响起一道炸雷。
他双目泛红,快速追上乐隶,趁着重伤的乐隶尚未回过神来,举起仅剩的半截枪身恶狠狠砸在乐隶头顶。
这一下兔起鹘落,快的异乎寻常,却没有任何招式可言,简直是一塌糊涂。
砰的一声巨响,乐隶光头如熟透的西瓜轰然炸开,鲜血四溅,乐隶如烂泥颓然倒下。
杨谦眼眶通红,顺手抄起乐隶手上滑落的钢刀,一刀愤然插进他的嘴里,挑出他的舌头,再狠狠一脚将脑袋踏成肉泥,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敢辱项樱者,杀无赦。”
这一幕看的众人后背发凉,全都僵硬如同石雕像。
他的吼声太过惊天动地,且追杀乐隶的神态太过狠辣决绝,沈春澜等人竟然没有及时出手援助,便是曹琳等人也惊得目瞪口呆。
这不是在打仗,而是在发疯。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