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过处,伏尸满地。
杨谦的刀尖还在滴血,但山沟里已经没有别的活人,除了他自己。
所有人都倒在杨谦的凤羽刀下。
他不敢相信这一战的酣畅淋漓,他竟用最平平无奇的沙场三招杀了三十七名江湖人。
除了那个锦衣华服的头领硬接十一刀,很少有人能接他两刀。
杨谦神情冷静甚至略显阴鸷,大战过后的复盘对提升实战能力很有助益,他就是凭借复盘橘林一战使刀法更上一层楼。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层楼。
杨谦默默回忆刚才的打斗过程,当第一刀劈向锦衣头领的时候,头领显然动了怒气,按理来说对方本可以横枪挡刀,他却没有那么做。
他恼恨杨谦的目中无人,竟使出这等刚入门的粗浅刀法,不但没有横枪格挡,反而后发先至,挺枪挑刺杨谦小腹。
铁枪长,宝刀短,他后发先至打了杨谦一个措手不及,但疯狂练刀也练四象擒拿手的杨谦早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身形步法大为长进,身体微微向左倾侧,敏捷避开镔铁枪头,凤羽刀贴着枪身游走。
这是江湖上最常见的招式,毫无稀奇,锦衣头领呵呵冷笑,忍不住出言讥讽:“雕虫小技,敢在本庄主面前班门弄斧,今天你的人头我拿定了。”
他右手向后收缩,铁枪迅速回撤,撤退时荡出一个极为夸张的弯曲幅度,枪尖朝杨谦刀背拍去。
杨谦冷冷回了一句:“虽是雕虫小技,杀你应该够了。”
仗着内功雄浑无比,竟用左手去抓镔铁枪头,凤羽刀依旧横斩对方下盘。
那人不禁眉头皱起,突然狞笑道:“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妄想用血肉之躯接我的枪头,活腻了吧?”
谁知杨谦甘冒奇险,就是想赌自己的手法够不够快,能否在瞬息之间抓住他的枪头。
这一下若是没有抓准,或是没能抓住枪头,枪尖必将划过他的虎口,左手算是彻底废了。
庆幸的是他抓住了,左手妙到毫巅捏住枪头,锦衣头领瞬间变色,忙将枪身向下一压,借反弹之势向上跳起,躲开杨谦的刀锋。
杨谦一刀削空,不等锦衣头领稳稳落地,又一刀斩向他的右臂。
此时锦衣头领身在半空,右手抓着枪尾,而枪头被杨谦牢牢锁住。
他想夺回铁枪,奈何杨谦内功强出太多,任凭他使出九牛二虎的劲道,硬是无法撼动分毫。
眼看那把寒光胜雪的宝刀逼近右臂,他一咬牙,被迫在铁枪上重重一拍,借反弹力道向后掠走,狼狈的停在丈许之外,又好笑又好气。
笑的是这臭小子武功狗屁不通,刚入门的刀法配合刚入门的擒拿手,就敢以血肉之躯抓自己的枪头,明显是个初出江湖的雏儿。
气的是他这么毛毛躁躁的一抓,竟然抓住了枪头,还趁势夺走了镔铁枪。
旁边围着三十几个看客,自己作为金霞山庄的庄主,三招就被一个明显不算高手的少年用最不合武学常识的手法夺走长枪,毕生所受耻辱莫此为甚。
金霞山庄虽然不是响当当的名门正派,数十年来仗着厚黑之术游走在官府和黑白两道之间,也算如鱼得水,在江北一带薄有威名。
他家的惊弓落雁枪法原本不算上乘武学,无法跟三大宗门、八大门派、各国将门世家相提并论,但他前些年偶遇一位世外高人,在高人的指点下,对枪法进行精心改良,自以为这套枪法迟早一鸣惊人。
这几年他仗着惊弓落雁枪法也曾战胜过一些小有名气的黑白两道好手,信心与日俱增。
可恨的是金霞山庄底子薄实力弱,为了在残酷的世道苟延残喘,经常要替黑白两道的大人物干一些肮脏买卖。
这不,前些天他收到一位在清源城很有地位的实权武将的授意,要去追杀一个名叫杨柳的少年。
杨柳这个名字,近月来他听说过好几次,传闻此人是皇帝项樱的男人。
皇帝的男人,那就是楚国的皇夫,本来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
金霞山庄那点实力连铜山府的捕头都惹不起,哪里敢招惹高高在上的大楚皇夫?
然而那名将军告诉他,杨柳得罪了皇帝项樱,已被项樱驱逐出了兵营,二人彻底决裂,安宁长公主传下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拿到杨柳的首级。
既然杨柳不再是楚国的皇夫,长公主又重金悬赏买他的人头,金霞山庄自然乐的效劳,于是倾巢而出,在山庄周围撒下天罗地网,大张旗鼓寻找杨谦。
可他没料到身份显赫的杨柳一出手就让人啼笑皆非,似是个初登武道的雏儿。
更可气的是,这个雏儿用最不体面的招式夺走了他赖以成名的铁枪。
他火冒三丈,发出壮如霹雳的怒吼:“贼小子,老子要将你大卸八块。”
从旁边的随从手里顺势抢过一杆白蜡杆枪,施展惊弓落雁枪法刺向杨谦。
杨谦来到这个世界就与绝顶高手为伍,见识了许多上乘武功,只看一眼就判定此人的枪法连二流都算不上。
此人优势是力气很大,抡的动上百斤重的镔铁枪。
这种优势对阵寻常的江湖中人或许堪堪凑合,可他遇到了杨谦,这就活该倒霉。
杨谦最怕的是招式奇幻诡谲的对手,譬如华荆那样的剑客。
最不怕的就是空有蛮力的对手,比此人力气更强的对手,譬如雄鹰城主将尉迟烽,杨谦都曾抱摔过。
此人枪法注重以力伏人,跟项家霸王枪法其实是一个路数。
这种路数杨谦最熟,杨谦完全可以用霸王枪法跟他较量一番。
但杨谦只想将最普通的沙场三刀练到登峰造极,不想节外生枝耍什么枪法。
他深吸口气,抡起镔铁枪,用投标枪的姿势朝金霞庄主掷了过去。
铁枪划过长空呜呜作响。
金霞庄主看到黑黝黝的铁枪激射而来,吓出一身冷汗,作为这把枪的主人,他比谁都清楚铁枪的重量,一般人连提都提不起来,杨柳竟然一只手拿着铁枪当标枪投掷。
他侧身让过枪尖,左手搭上枪身,想将铁枪握住。
不想这把枪附带了杨谦的磅礴内力,金霞庄主一不留神竟被铁枪牵引的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虽然勉强握住铁枪,但一张脸胀的通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顿时大惊失色,暗叹:“这小子也太邪门了,明明如此年轻,内功怎地如此凶猛,当真是深不可测。”
可是杨谦没有给他留下喘息之机,挥刀上去就是一顿横砍竖劈,这架势不像是高手比武,而是樵夫砍柴。
金霞庄主刚刚吃了大亏,心中已露惧意,不敢主动出击,一味被动防御,如此一来自然处处挨打。
这把枪重达上百斤,适合一往无前的冲锋陷阵,用于防守则太过笨拙,第十一刀就被杨谦破了守势,一刀插进他的胸膛。
他骇然盯着那把明晃晃的刀,切身感受自己的血液顺着刀锋往外奔流,心中无限愤慨,无限悲凉。
他想不通,真想不通,为何会连这般粗浅刀法都避不开。
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的灵台一片清明,突然如梦初醒。
这一刀虽然粗浅,但很纯粹,纯粹的快,纯粹的狠,纯粹的猛,纯粹的想要杀人而已。
这是最纯粹的沙场刀法,也是最纯粹的夺命刀法。
杀人需要很多刀吗?
不需要,一刀足矣,只要能杀人夺命就是好刀法。
金霞庄主不甘的倒下,其余的人惊呼声中,一拥而上。
杨谦第一次体验到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霸气,提凤羽刀迎着人群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