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夏禾的讲述,陆瑾的脸上依旧严肃,甚至愁容更甚。
“师叔?”
夏禾有些担心地看向陆瑾。
“这事儿,很麻烦吗?”
“你是说说服你师父的事儿?”
陆瑾摆了摆手。
“那压根不是事儿,你到底还是不了解你师父,他不会反对这事儿,而且估计也看灵玉那孩子挺顺眼的。”
“老天师那边更不用担心,那老头可比你想像的开明多了,我真正担心的是灵玉啊……”
“张灵玉?”
夏禾眨了眨眼,似乎不是很懂陆瑾的意思。
“您是担心他不愿意?”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的,当时那事发生后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他责任在我不需要他负责然后就离开了,是他跟上来提出要,要对我负责的。”
“我都说了好几次不需要了,但他这个人轴的很,非得跟着我,还要回去和我见师父,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才答应下来的。”
“这么说,你其实不喜欢他?”
陆瑾闻言有些古怪地看向夏禾。
但夏禾的脸上却显露出一抹不自然的晕红。
“倒也,倒也不是,我其实还是蛮中意他的,性格是我喜欢的类型,长得也不赖……”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俩都有意愿了,但我担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陆瑾真正担忧的。
是关于龙虎山雷法传承的事。
当初有次去找老天师唠嗑的时候,陆瑾问他历代天师都是纯阳之身吗?
老天师告诉他,他们正一一脉不禁婚姻嫁娶,虽然多数天师在承继五雷正法前都是纯阳,但承继完整雷法后就没有什么限制了,不过,也有些天师在掌握雷法前就破了身,但最后依然能掌握完整雷法,只是起步的方向有所不同罢了。
纯阳的天师继承人承继雷法会从心火领肺金的阳雷开始,这雷法浩浩荡荡,有君子之姿。
而破了身的天师继承人则会从肾水领肝木的阴雷开始,这雷法如泥如沼,不如阳雷坦荡但也是正经雷法,不影响最后完整雷法的继承。
“灵玉这孩子,自小长在天师身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知节懂礼,做派端正,样貌出尘,似有……仙人之姿。”
陆瑾的语气里带着些怀念,却又深藏着许多遗憾。
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总之,天师是把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在这个过程中他会被传授一道功法,是否是纯阳之身对这功法的选择很重要,但是对后续继承天师其实没有半点影响。”
“那,不就是没什么影响吗?”
夏禾有点不太懂,自小被大老粗养大的女孩子到底是不如百年的老江湖心思细腻。
陆瑾无奈地看了一眼夏禾。
“你觉得灵玉这孩子怎么样。”
“嗯……很正直,也很诚实,行事坦坦荡荡,有担当,是个很好的人。”
“可这就是问题所在啊。”
陆瑾看着夏禾,一脸严肃地问道。
“你能想像,这个正直诚实坦坦荡荡的张灵玉,在面对强敌时不得不使用偷袭的手段双手释放着剧毒的黑泥的样子吗?”
夏禾愣住了。
脑海里浮现起这些天来与张灵玉的相处时光,她几乎已经摸透了张灵玉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然,当陆瑾口中的假设被他加到脑海在张灵玉的形象中时……
“我,我好像,把他害了……”
“他那种性格的人,他那种性格的人要是真的像您说的那样不得不使那种手段的话,他心里该是种什么滋味儿啊……”
看着夏禾嘴唇颤抖,脸色煞白,陆瑾当即意识到他似乎不该把这事儿说出来。
他咬了咬牙,沉声安慰道。
“你倒也没必要这么早就下结论,说不定那孩子能自己想开呢?手段嘛,脏不脏的不是无所谓吗,关键守心持正,自己不落下乘就行。”
“再说了,他要真是那肤浅到非得在乎那些劳什子外物,了不起……”
“了不起师叔做主!把咱们逆生的手段传给他就是,别的师叔不夸,单就咱们逆生三重的卖相在整个异人圈子里那都是独步天下的,传给他当你的嫁妆那小子不论怎么说也不吃亏!”
夏禾听着陆瑾的话却并没有当回事,所谓法不可轻传,容易得来的东西便不会让得到这东西的人重视。
他们逆生一门虽然当年遭受重创,师父又因为一些原因不愿重开山门,但是在百年前,逆生三重的名头可不比如今的龙虎山差到哪儿去。
左师爷还活着的时候,三一门更是与龙虎山齐名的玄门大派。
现如今三一门虽然没落了,逆生三重百年前的赫赫威名甚至几乎被异人世界所遗忘,但他们三一有三一自己的骄傲,拿逆生三重去抵龙虎山的功法?
夏禾自问便是将她杀了也做不出这等自甘卑贱的下作事来!
不过……
“师叔,您,哭了?”
陆瑾的嘴角在他提到让张灵玉练逆生三重后便一直都挂在一个微妙的弧度。
像怀念,又像遗憾,他仿佛在幻想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哪怕只是一个幻像,却也让他如孩子般难以克制自己的思念。
一行清泪挂在眼角,陆瑾的怀念也到此为止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感怀罢了。”
眼见夏禾情绪恢复了正常,陆瑾也松了口气。
刚刚那些所谓把逆生三重传给张灵玉之类的话他纯粹就是说说而已,张灵玉自小练的就是龙虎山的功法,浑身经脉早已是龙虎山的形状,他们三一门的功法已经无法再兼容进去。
再说了,这天下,要说对三一门的热爱,陆瑾不输于任何一个三一门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同样做不成将逆生三重送给别人当赔礼的下贱事,刚刚所说的那一切也不过是他在安慰夏禾的同时抒发的一些遗憾罢了。
就算他真的很想看看张灵玉修炼逆生三重到第二重的样子,但他也知道,张灵玉永远成不了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那人已经死了。
此后无论何人再如何的像他,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是我,着相了……”
夏禾也沉默了下来。
叔侄俩本来在讨论一件本来算得上很开心的事,但却在此时双双emo了起来。
反观龙虎山这边。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打电话把俩孩子叫回来咱们速度成亲,明天洞房,三年抱俩!”
“胡诌什么混帐话!你老途是嫁徒弟!不是卖徒弟!时代变了归变了,但咱们这些老东西还活着呐,这三书六聘,八抬大轿,良辰吉日一样也不能少!”
“晋中说的好!堂堂的天师关门弟子,你的唯一亲传,成亲呢!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草率不得!”
“哎呀,我这不是着急吗,是我失言了,我罚茶三杯。”
“三杯算什么!晋中,把大海碗给咱途居士呈上来,叫他见识见识咱们天师府海量!”
“得嘞!我这就去取,哈哈哈……”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