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悄咪咪从陆家大宅后门翻墙进来的途明刚拐出后院就碰到了坐在花园里喝水的张之维。
“夜深了,喝茶不利睡眠,但喝点水倒是无妨。”
张之维提壶将石桌另一边的茶碗满上。
随即扭头看向途明。
“来喝点?”
“怎么就你一个?”
“呵呵,你以为都和你一样,一百多岁还能这般夜猫子似的生龙活虎?”
张之维抬起手机晃了晃。
“也不看看几点了,还当他们是年轻人呐,这么能熬?”
“你这不就还挺能熬的吗?”
老友相邀,刚好自己灌了一肚子烤串火锅啥的,光喝酒不解渴,索性就应下了张之维的邀请。
途明几步越过花坛,在张之维对面落座。
他看了眼面前还冒着热气的水。
又看了眼盛水的紫砂壶。
“等我呢?”
“不然呢?”
“行啊老张,卜算之道大有精进啊。”
途明的脸上挂起缺德的笑容。
“你当年要是有这手艺怎么也不至于把大耳朵给你的创业资金挥霍个一干二净。”
他想起当年自己遇见下山历练靠给人算卦谋生的张之维时的事情,大手大脚还入不敷出,要不是腿脚功夫过硬好悬没给未来的六十五代天师饿死在山下。
“哼哼,你是一天不揭人短浑身难受是吧?”
老天师白了途明一眼,不准备跟他探讨当年的细节。
“也别给我脸上贴金,虽说这些年卜算之道小有精进,但算你,还是算不动的。”
“而且,只怕就是让当世最高明的术士去内景里算你,也会引火焚身吧。”
迎着老天师别有深意的目光,途明闻言果断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示意这个问题不在谈话范围之内。
老天师倒也没打算细问,人嘛,谁还不能有点秘密了。
“四姑娘山的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这些年我只是不在外走动,又不是掐了网线。”
途明眼眸低垂,叫人看不见神色。
心里却暗道有趣,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今儿一晚上竟然能被提前两次。
他沉声道。
“一气流,自然功,北派铁指,隐沙门,还有……唐门,各门各派啊,少说十几号老家伙吧,全交代在那儿了。”
“你那师弟,可真搞出好大一个动静啊。”
途明抬眸,眼神幽幽地看向张之维。
“怎么,突然跟我提这个,是想让我陪你们师兄弟去他陵前看看?”
“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哼……就知道你得这么说。”
途明拨弄着茶碗,闷声提醒他道。
“老张,你可是鱼饵,迟早是要把鱼儿勾来的,要真去看他,反而不好。”
“我可提醒你一句,你那师弟可还有后人在呢,而且照公司的说法,那孩子这些年从未露过手段,多半不准备往圈子里靠。”
“后人……”
张之维的手微微一顿。
“你是说楚岚吧。”
“你知道?”
“公司不至于连这种事都瞒着,而且,也瞒不住,怀义的死,把那摊子甲申年的烂账又给翻出来了。”
张之维给途明续上水,沉声叹道。
“风波已起,就算楚岚一辈子不显山不露水,当个普通人,公司,真就能保他一辈子不受圈子里的人影响吗。”
“和八奇技扯上关系又没有自保手段,便如小儿抱金过闹市,世人皆已成魔鬼。”
“途明……我不想当年的遗憾再次上演。”
“倒也是……”
途明叹了口气,微微低下头。
“多事之秋,风口浪尖,真是个……”
“顶好的时候啊。”
恣意的笑容攀上嘴角。
途明的低垂的眼眸中透着种令张之维不适的狂暴,那感觉好似某种被皮囊拘束的怪物正透着那敞开的喉咙里向外窥探外面的世界,随时要撕开皮肉,大杀四方。
“途明!”
张之维沉声厉喝,其音沉沉,其势震震,隐有雷鸣于耳,涤心荡神。
“干嘛干嘛干嘛,耳朵都叫你给震麻了。”
前一秒还煞气盈身的途明一秒破功,呲牙咧嘴地抬手揉搓起耳朵来。
“至于吗至于吗,不就跟你开个小玩笑至于上来就使雷音轰我吗?”
“开玩笑?我看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张之维表情严肃,一身气势极其压抑,好似随时都要动手。
“病没好就别没事出来瞎溜达,再惹出事端来上面也不能容你!”
“哎……放心,有数着呢。”
途明没心没肺的笑容看到张之维一阵血管鼓胀。
他如何看不出刚刚途明那架势压根就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在试探自己,试探自己能不能在他失控的边缘把他捞回来,或者把他,按死。
“原来你撺掇我下山还打着这个主意,难怪在山上要跟我动手,是想试吧试吧我这拳头还够不够硬?”
“嗨,咱这也算是互利共赢啊。”
途明嘿嘿笑着,嘴角的弧度里写满了算计与缺德。
“老张,你这脚可都踩着山下的地面了,定金算是到账了的,我帮你下山,你做我的保险,上头见了安心,我行事也能少些拘束不是?”
看着途明这副市侩嘴脸,张之维心里是一万个无语。
几十年前就是这副德行,几十年后还是这个样子,这老东西在山上几十年是把心藏冰柜里了吗,愣是初心不改啊!
“我这可还有几个条件。”
“我无有不允!”
“我要去看怀义。”
“好说!”
“不能露了身份。”
“包在我身上。”
“灵玉的事儿,你得先帮我办妥。”
“放宽心,顺手的事儿,明儿就开工!”
听着途明无所不允的回答,张之维的气算是顺了些了。
但其实说到底也没啥好气的,都是百十年的老江湖,要真能被算计了可真就滑天下之大稽了,无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各取所需而已。
斜了一眼神情郑重,抬手指天做发誓状的途明,张之维无奈叹道。
“唉……你悠着点吧。”
“嘿嘿,有数着呢,放心吧。”
途明闻言立马破功,一张满是精明的老脸上愣是挤出了一个憨厚如老农民般的笑容。
“不过这事儿你可得给我瞒好了啊,让我那师弟知道指不定又得牵扯出多少麻烦。”
“我躲了他几十年了,可不想再继续躲下去了。”
那你就别躲啊。
张之维无语地别开视线。
“说的就跟他能拘的住你似的。”
“说的就跟我能拘的住你似的……”
缩在监控室里的陆瑾无奈苦笑着。
“我就知道你这次出来绝对有问题,病都没好干嘛非得出来啊。”
“真就,这么闲不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