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
张灵玉蹲坐河边,静谧流淌的海河看不懂他心里的苦闷,天津的风也只会把爷们儿的这声响亮巴掌传出更远的距离。
我们仙气飘飘的小道士此刻脸上挂起了些许苦闷的笑。
夏禾……
“我是不是,有些轻佻了。”
……
五雷正法,天师府正统天师继承人方可修习的根本法。
以五炁化五雷,有引动天雷之威。
龙虎山天师府立道千年,六十余代天师代代相传,代代精进的五雷正法,在如今的异人圈子里无论从那个角度,都是天下一等一的手段。
可五炁化五雷,说着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
人之五炁先天便有强有弱,而演化五雷第一步便是五炁调和,使五炁同强,这无疑是不可能的。
但五雷法既然能被传承六十余代,这一难题自然便有其破解之法。
五炁既然无法在最初便达到同偕,那么便让一部分炁先生发起来,由这部分炁带动未生发起来的炁慢慢生发,最终实现五炁同偕,修成五雷正法。
而阳雷,便是天师府天师最初用以切入五雷正法而开辟出的手段。
基于人之先天未泄,元阳饱满的前提下,令心火之炁领肺金之炁先行生发,演化阳气之雷,成就阳雷之法。
在此后的数代乃至数十代天师里,阳雷,被很多人视作‘完美’天师继承人的象征。
张灵玉便是这很多人中的一员。
“灵玉……是有何不明了的吗?”
张之维微笑地看着张灵玉,似乎是看出了张灵玉眼底一瞬而逝的……遗憾。
张灵玉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师父,阴雷,真的对吗?”
“哼哼,若是寻常弟子问这话,我会觉得这弟子狂妄,可你问,定然是心里失了通透。”
张之维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黯淡。
于修道之人而言,一往无前的通透之心,不因外物而惑,不以变化而迷,心中以一字‘诚’而贯通始终者,方可窥见,乃至于踏上那于他人而言虚无缥缈的大道。
张灵玉在此刻提出这个问题,令张之维有些失望。
他曾以为张灵玉是最像他的弟子,彬彬有礼,相貌出众,为人谦虚,端正大方……简直就是当年自己的翻版!
可为何,偏偏这心性上便做不到他那代人的豁达呢?
这副心里明明有事却偏要遮遮掩掩的做派……
张之维的眼底升起一抹怪异。
怎的如此像当年的怀义呢?
“外事困于心,心亦困于事,交相纠缠,自惭形愧,不敢见真我,不敢知本心,故以它事饰之,然事事交叠,终以心迷事乱,失其道也。”
“所谓掩饰掩饰,以事掩事,灵玉,既有所惑,为何要拐着弯说?”
“师父……”
年轻的小道士到底是做不到当年他怀义师叔那般,是个血仇磨练的圆滑斗士,拜的龙虎山,却一身上好的太极柔劲,任尔春风冻雨,我自一笑了之,多少年都是那副乐乐呵呵不与人为仇的样子。
饶是当年他们的师父张静清也是不知上了多少强度,放了多少真心,才从张怀义嘴巴里叩出些真心话。
而这张灵玉终究是不如当年张怀义,脸皮太薄,心性太脆,到底是和平世代,缺了历练,少了打磨。
不过倒也是好事,起码开导灵玉的难度不会比师父当年开导怀义更高。
张灵玉听完师父的话后心中不觉升起一抹羞愧。
师父所言事事相缠,心乱事迷的道理一语点破了张灵玉此刻心中所困。
言它事而掩真惑,有违诚己!
“师父,我……我也不知该如何讲明。”
心中默默回忆着阴雷之法的要义。
阳雷要求修炼者元阳未泄,阳气完足,可六十余代天师中,总有因种种情况而失去元阳之身的情况存在。
这部分人,起初是没有资格修炼五雷正法的。
可人之七情六欲亦是人的本性,而修行之道,不该如此轻易便被断绝,因为破了元阳,便与正法自此无缘,这太过了。
故此,基于阳雷法的原理,阴雷之法,被创造了出来。
反阳雷之法,以肾水之炁领肝木之炁先行生发,进而带动其余炁,以达到最终的五炁同偕,五雷功成的目的。
从流程上,这法门与阳雷别无二致,甚至颇合阴阳相生的道理。
无疑,这的确是五雷,是天师府的正派法门。
可这手段的表现……
浊精之相,何以称雷啊?
压抑,沉重,阴损,这几乎是一套与阳雷浩浩荡荡光明正大的手段完全反着来的手段,甚至就连这套手段的效果,都与阳雷的手段相生相克。
雷法基于足够成熟的金光修为,张灵玉十数年的金光修炼日夜不辍,已然达到继承雷法的基本条件。
此刻依照阴雷法门运转体内肾水肝木之炁,走窍通脉,运行周天。
凝炁于掌,阴雷隐现。
初行阴雷法门,能稍稍引出些许阴雷便已是不易。
张灵玉默默地盯着手中沉重压抑的浓稠液体……
水银之态,浊精之相。
这样的阴雷,真的能被称作雷吗?
夏禾默默地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张灵玉此时的表情。
那是一种,她格外熟悉的表情。
她没说话,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一直默默关注着夏禾的田晋中刚要提醒,便见张之维已经有了动作。
百余岁的老人家几乎瞬间起身,抬手便擒住了张灵玉的衣领。
张灵玉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被师父一把薅起来。
“傻孩子!”
“愣着干嘛!快去追啊!”
“啊?”
张灵玉没太搞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张之维见此大怒。
此子怎么可以迟钝到这种地步,这真是他张之维的弟子吗???
不,这孩子这副傻白甜的小样子!这真是咱龙虎山的教育模式能养出来的吗?
做为一只在自小在龙虎山上散养了十几年的摩羯小山猪。
张灵玉在恋爱方面的经验是零。
在对着女孩子的事情上的经验更是近乎负数!
虽然和夏禾有这么几天的交往经验但……他比较习惯被动。
而今出了问题,张灵玉甚至都没发觉出了问题。
可张之维不惯着他的毛病。
他指着夏禾离开的方向。
“今儿这点儿事你若处理不好……”
天师眼神阴沉,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日后,就别说自己是天师府的弟子了!”
“师父?!”
“还不去追!”
张之维一声厉喝,语气中甚至隐隐透着些焦急。
一头雾水的张灵玉本还想再问清楚到底是要把什么事情处理好。
可看着师父几乎要竖起来的头发。
他意识到。
师父是认真的。
张灵玉懵懵懂懂地追出来了。
张之维看着那整个写满茫然的背影,暗叹一声。
孩子啊,为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有些事他不能明说,张灵玉与夏禾的问题里不能掺杂太多他们这些长辈的干涉,顺其自然,方是至善。
可就凭着灵玉那迟钝的样子,若自己真不推他一把,好事儿也容易被搅黄了。
“若这事儿你真没处理好……”
途明那厮,可是真的会对小辈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