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给我。”
“不给。”
“我给你订机票。”
“我自己会订。”
“不给不带你去见你师弟!”
“腿长在我身上,嘴长在我脸上,天下何处去不得?”
昨天夜里夏禾突然暴走一把拍飞了病房门后冲出来就是对着途明一顿上下其手还差一点把他当辛巴给提溜起来了。
这个惨绝人寰的事故开始了好一会途明才回过味儿来制止了夏禾的暴行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旁的张之维早就把该拍的不该拍的都拍完了。
张之维眯着眼睛一脸愉悦地晒着太阳。
张灵玉在心境上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他已经在尝试渐渐去接受阴雷并将其融会贯通。
这是最好的发展。
虽然达成这一目标的方式是让张灵玉又挨了途明一顿胖揍。
但总的来说这顿揍挨的还是很值得的不是吗?
“不过,这回我估计确实不能跟你去山东了。”
途明要不来张之维的手机索性也就作罢。
他抿了口茶,解释道。
“苗疆那块可能是出了些状况,而且有些事情我得去跟赵董当面说,得先飞京城再去陆中,也是忙起来了啊。”
“成,那就去呗,公务要紧……不过,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改口叫赵董了?”
张之维一脸狐疑地看着途明。
“昨儿你不是还叫人家小赵呢吗?”
“那工资给我提前到位了我不得对我老板大人多少尊重点吗?”
途明市侩的笑容里满是对赵方旭提前打工资这个好习惯的满意。
而且就从他这个嘴角夸张的弧度来看的话……工资不少。
“呵呵,你开心就好。”
张之维看着途明这副没出息的样子顿感一阵无语。
湛蓝的天空下点缀几朵离乱的流云,初春鸟雀的啼鸣昭示着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将要来临。
昨夜夏禾能这么快苏醒的原因,张之维其实很清楚。
他看到了途明元神离体的全过程,也看到了途明在解开元神的伪装时本体一瞬间的颤抖。
世人皆知,当年庚寅之约奠定当今异人社会安定基础,太行一战横压天下半数异人名宿的逆河先生途知远是此世唯一逆生三重大成者。
衣袂飘飘,仙风道骨,虽不似当年大盈仙人那般青春永驻却也自有自己的一番仙人风度。
逆生三重在形象方面的加成那是没得说。
逆生门人在人品方面同样没得说。
无论是当年的大盈仙人,还是如今这个虽然偶尔抽象还有些不拟人的途明。
他们都曾是一个时代的巅峰与榜样。
他们都有他们独有的高尚。
途明是一个值得张之维去敬佩的人,不只是因为他曾做出的那些贡献,也只不是因为他那傲视群雄曾一度打的大半个天下的异人抬不起头的逆生三重。
张之维敬佩他,仅仅是站在一个修行者的角度上,敬佩他那份如顽石般坚韧的秉性和心性。
当性命修为垒砌夯实到一定程度后,你身处这个世界时看待一切的方式就会发生变化。
你将不再依仗眼睛去观察,炁在你的感知中不再是炁光炁团之类笼统的东西。
当张之维摸索到那个境界时,世间一切的炁都开始在他的面前流动起来了。
他看到了天地生灵的脉络,奔流不息的炁构成了世间的一切。
也是自那之后,张之维第一次看到了途明伪装之下的些许真相
在一次山下镶除贼寇顺道摆摊占卜攒路费的时候,张之维遇见了刚从金陵回返三一门修养的途明。
而对于那时的途明,张之维的印象只有一个。
乱。
简直是一团乱麻。
一袭朴素白衣之下的人还是此前那个途明,除却嘴角少了几分笑意,眉宇间多了几分郁气外与从前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可在张之维的视角下,这副如常模样底下的真相却已经在他的眼中揭开了一角。
也是在那一刻,张之维理解了师父当年初见途明时眼底一闪而逝的惊愕到底因为什么。
逆生三重与金光咒何其相似。
经构筑的炁充盈身躯,使自己达到一种超然的状态。
金光咒在表现上浮于体。
而三重却是炁化身躯。
可是在本质上,三重和金光都不过是一种对炁的构筑手段。
以特殊的手法梳理炁的流向,熬炼炁的纯粹,使其在性命之上奔流,如流水般运转不息畅通无阻。
可途明的炁不一样。
他的炁在性命之上的奔流是激荡的,是凌乱的,而且,他的三重是一直处在开启状态的。
虽然不太明白为何运转逆生却能不让自己的身体变化为炁的纯白,但那始终奔流的明显是经过梳理的炁却是证明了途明确实是长久地处在一个逆生运转的状态。
再就是他构筑的三重是凌乱而激荡的。
在张之维长久以来的观察里,他渐渐发现了在构筑出的手段中,炁的流淌之所以会显得凌乱,最常见的原因只有一个。
伤。
人的身体是受皮囊裹束的一个复杂集团。
炁,血,肌肉,骨骼,五脏,六腑,乃至于修行人而言至关重要的三丹。
皮囊,是‘人’的容器。
容器出现破损,炁的流淌就会出现波折,构筑的手段作用其上便会如同流水碰击河底的岩石,水波荡漾下是肉眼难以观察到的激荡。
受过伤的人的炁会变得波折,构筑的手段作用在这样的躯体之上便会出现隐晦的波澜。
尤其是像逆生三重这样对身躯的影响近乎偏执的深入的手段,这份激荡在性命强悍之人眼中便会越发明显。
他曾见过在山下锄奸受伤后回山养伤的同门在运转金光时金光的状态。
当流淌的金光经过伤处时会出现不自然的激荡,仿佛受到了微弱的阻碍,就如平静的河流表面荡起的水花。
途明那时候的状态令张之维心惊。
他的炁奔走在身躯上,微弱却连绵的波澜遍及全身,宛若整个身体都被煮沸,透着令人心悸的骇然。
时至今日,他的性命修为已几乎达到了凡俗身躯所能触碰的顶点,当年那份带来心悸的骇然在岁月的冲刷下也渐渐能更加坦然地被审视。
张之维侧目望向如今的途明。
同为性命高深之人,张之维如今已经做不到在不引起途明注意的情况下看透途明三重之下的本质。
那份炁在流动时如煮沸般不自然的激荡也在长久的修行和愈发惊人的炁量中被渐渐压制。
可是张之维还是能隐约地感觉到。
在这副看似平常的皮囊之下,一种无法被寻常感官察觉到的血腥味,已经比四十年前,更加浓郁了。
途明,这四十年来,你究竟在山上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