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头想出门参加村会,可见白家父子俩没打算走估计是等着柳招娣。
他便赶忙催促柳招娣,让她速速收拾几件衣物随白家人一道启程。
柳招娣微微顿了顿,说是先帮家里收拾妥当了再走,白老爷子和白诚满闻言也未表示异议。
柳大头和招娣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都看到满意,只要这死丫头顾着娘家就好,到时候他们更能从白家那里多占点便宜。
于是,两家人相继走出了柳家院子。柳招娣望着她爹娘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最终更多的是决绝。
待她转身,看见柳宝财正在打开那袋粮食,见里面是玉米,柳宝财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一撇,嘟囔着:“怎么不是稻谷啊?若是稻谷的话,说不定还能吃上几顿干饭。”
柳招娣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小弟,家里没水了,我去打水,待会你们上路前也能喝些。”
柳宝财心思全在粮食上也没多想,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应道:“行,去吧去吧。”
晒谷场上,里正神色凝重地站在高处,向村民们讲述此次逃荒的计划与缘由。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中回荡:“各位乡亲们,这次因那蝗灾肆虐,咱们这地儿是没法待了只能出去逃荒。
可谁也不知道这前路究竟怎样,所以大家务必相互帮衬着,才能熬过这难关。为了不让外村的人来抢咱们的粮食,咱们必须尽快出发。”
众村民听闻要举村逃荒,脸色皆变得十分震惊和不知所措。
有几个胆大的村民忍不住提出反对意见:“咱们又不是没粮为啥要逃荒?俺就不信外村人敢跑到咱们村子里来抢粮。”
“就是,敢来抢粮食,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他们吗?再说了,咱们可以报官啊!怕他们个啥?”
里正见又是那几个平时爱和他唱反调的人,心中不禁啧了一声,又是那几颗老鼠屎,罢了罢了,能有十来户愿意跟着走就行。
至于其他的,自家都顾不过来了,哪还有闲心管别人。
可别以为他这当里正的就得事事都为村子里所有人着想,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里正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还是跟上次一样,我不强求。反正话就撂这儿了,要跟着我们走的,今晚戌时在村口集合出发。
要是没跟上,那就自己想办法跟上,其他的我可管不了。”
这时,有村民高声问道:“里正,那咱们往哪边儿走啊?”
里正拍了拍身旁身为秀才的小儿子,满脸得意地说道:“大家都知道,我这小儿子是秀才,那见识肯定比咱这些庄稼汉长远。我们商量过了,决定往东走,去庆州。”
又有村民疑惑地追问:“为啥不往南下啊?南下雨水多,咱们就不用受这干旱的苦了。”
里正的小儿子白庆礼上前一步,耐心解释道:“南方适合居住的地儿虽好,可如今南方人口众多,能开垦的地儿没剩多少了,而且饮食气候完全不一样,咱们去了未必能适应。
而且再往南下瘴气弥漫,根本不适合居住。东边的北边就不一样了,地多人少,也容易开荒,最重要的是路途比南下的短……”
白里正这时伸手打断小儿子的话,不是他不想让儿子多显摆会儿,实在是时间紧迫点到为止就够了。
这些人但凡有点脑子,都会跟着走,要是没脑子,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白里正接着说道:“反正事儿就是这样,大家赶紧回去收拾吧,过时不候啊。”说罢,便拉着儿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突然人群中隐隐传来女人的啜泣声。
能不哭吗?这蝗虫刚过,她家是没抢收粮食的其中一家,眼下颗粒无收本就没粮,如今又要逃荒,能拿什么撑下去?说不定走上两天就得饿死在半道上。
而那些抢收了粮食的妇人也在哭,她们不是担心饿死,而是舍不得这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也哭着她们都没时间去看一下娘家情况怎么样了,结果这又马上要开始逃荒,这一别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
而汉子们只是怕被白里正给落下,赶紧催促身旁的妇人都别哭了,快回去收拾行李可千万不能耽误了时辰。
还有不少老人在心里犯嘀咕,几十年前也闹过蝗灾只是规模没这次大和严重,以前都不用逃荒,说不定这次咬咬牙就能撑过去了呢。
不行,他们得回去告诉子孙,让他们咬咬牙挺过这一次。反正家里都有粮,哪里需要逃荒,而且逃荒也不是那么好逃的。
白老爷子与白诚满回家后便得知白诚阳和白诚佑已经拉着一车八个水桶回来了。
水桶之中,密密麻麻的蝗虫尸体漂浮在水面之上,令人看了不禁起鸡皮疙瘩,可再起鸡皮疙瘩,这水也不能浪费。
所以白平早已紧握着水舀,小心翼翼地将水里那些蝗虫尸体一一舀出,他还舍不得丢掉,这些蝗虫都是要喂鸡的。
而白玲则在灶口边忙碌着,灶里的火焰熊熊燃烧,映照着她那既认真又是热汗的脸庞。
她要将这些水烧开,姑姑说这样喝了才不会闹肚子。
另一边,白诚佑和白诚阳额头也同样满是汗珠,二人正全神贯注地安装另一辆骡车的车厢。
李老太和两位儿媳在各自屋子和院子之间里穿梭不停,家中的大包小包、大瓶小罐早已被整齐地堆放在院子的角落,就等着车厢一安装完毕,便立即将这些东西搬上车厢。
此时,李老太抬眼望见只有白老爷子父子俩归来,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赶忙问道:“怎么就回来你们俩?招娣呢?亲事是没定成吗?”
白老爷子一边用力地将车上的水桶拎下来,一边回答道:“成了,不过那丫头重情重义,想必是想跟她爹娘做最后的告别,说是要帮忙把家里东西收拾一下,到时候在村口再汇合。”
李老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也难为这丫头了。”
说完,便又急匆匆地转身继续忙活去了,
此刻的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感慨,忙啊,“对了,家中那几只鸡也要宰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