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众人看向陈英哲父女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先前只以为陈家是为了自保,推出一个废物来顶罪,没想到竟还做得如此决绝,先断绝关系再送人去死!
这心肠,未免太过歹毒了些。
皇帝端坐龙椅之上,脸色阴沉。
先前听陈进提及被逐出家门,只当是陈家为脱罪的权宜之计。
却未曾想,这其中竟还有这般内情。
自幼苛待,弃若敝履,危难之时更是将陈进推出来当挡箭牌,甚至不惜先断绝关系以绝后患。
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父亲和姐姐?
虎毒尚不食子。
这陈英哲,简直枉为人父!
那陈馨儿身为长姐,却处处打压。
真是蛇蝎心肠!
得亏是陈进争气,得了仙人垂青,习得绝世医术,救了固阳,也救了他自己。
若是换个心志不坚的,怕是早就被这家人给活活逼死了!
皇帝看着下方跪着的清瘦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心疼来。
他原本还顾念着陈家几代效忠的情面,只罚了陈英哲半年俸禄。
现在看来,这惩罚,太轻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他看向陈进,声音带着长辈般的慈爱。
“起来吧。”
陈进微微一愣,依言站起身。
皇帝看着他,语气斩钉截铁。
“朕,准了!”
“自今日起,你陈进,便与陈家再无瓜葛!”
“从此恩断义绝,两不相干!”
“任何人不得再以此事纠缠于你!”
陈进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原主,你可以安息了。
从今往后,我陈进,只为自己而活。
他再次深深一揖。
“臣,谢陛下隆恩!”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
随即,他看向陈英哲。
“陈英哲!”
陈英哲骤然一哆嗦,将头埋得几乎要贴到地面上了。
“罪……罪臣在……”
“你可真是眼盲心也瞎!”
“放着如此璞玉浑金一般的儿子视而不见,百般苛待。”
“反而去娇惯、宠爱一个……”
皇帝顿了顿,“一个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污糟东西的蠢货女儿!”
“将鱼目当珍珠,把糟糠奉为圭臬!”
“朕看你这太医院院判,也是做到头了!”
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官员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陈英哲面对天子雷霆之怒,他只能将所有的恨意压在心底。
逆子!都是这个逆子害的!
等着!你给本官等着!
他哆嗦着嘴唇,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了。
“陛下……陛下教训的是……”
“罪臣……罪臣知错……”
陈馨儿早已瘫软在地,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皇帝那句“蠢货女儿”在反复回响。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皇帝只觉得多看他们一眼都污了自己的眼睛。
他猛地一甩袖袍,从龙椅上站起身。
“哼!”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内殿走去。
群臣见状,连忙跪下。
“恭送陛下!”
待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
一直侍立在旁的太监总管魏德全,这才上前一步。
他看了一眼地上如同烂泥一般的陈家父女,眼中闪过鄙夷,随即扬起尖细的嗓音。
“退朝——!”
次日。
陈进照旧来到隋玲轩。
固阳公主早已习惯了这每日的流程。
她乖乖趴在柔软的锦榻上,露出了光洁的后背。
经过这么多日的接触,她已不像最初那般羞赧。
只是白皙的脸颊上,依旧染着粉晕。
陈进取出银针,神情专注。
他手指捻动,将一根根银针刺入相应的穴位。
固阳公主感受到后背传来的酸胀感,侧过头,看向陈进。
“陈大夫,你真厉害。”
“昨天朝堂上的事,我都听宫女说了。”
“她们说你舌战群儒,把陈家父女驳斥得哑口无言。”
“还证明了自己是青松仙人的弟子!”
“真是太了不起了!”
她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这个男人,不仅医术高超,连口才也这般了得。
面对满朝文武和父皇,竟能侃侃而谈,引经据典。
还将那陈家父女,狠狠踩在脚下。
简直就像话本里的英雄人物。
陈进手下动作不停,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公主谬赞了。”
“微臣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能得青松仙人他老人家看中,在梦中授业,纯属走了狗屎运。”
若非他是穿越而来,他也确实没这本事。
说是仙人托梦,倒也算不上完全欺瞒。
固阳公主被他这番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还狗屎运。
真是……有趣。
她笑弯了眉眼,殿内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笑过之后,她又转而问道。
“对了,陈大夫。”
“我的病,还有多久才能彻底好起来呀?”
陈进一边继续施针,一边回答。
“今日之后,还需再针灸七日。”
“期间按时服药,好好调养。”
“七日之后,便可痊愈了。”
固阳公主闻言,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淡了下去。
她轻轻“哦”了一声。
痊愈……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快要摆脱病痛的折磨,恢复健康,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她……好像并不怎么开心。
陈进察觉到了她情绪的细微变化。
刚刚还高高兴兴的,怎么突然就蔫了?
难道是嫌七日太长了?
也是,毕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被病痛困了这么久,急着痊愈也属正常。
他并未多想,继续专注于手下的针法。
女儿家的心思,他向来懒得去猜。
殿内一时陷入了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
今日的疗程接近尾声。
陈进开始不疾不徐地将银针一一取出。
固阳公主趴在榻上,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身下的锦被。
她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嘟囔着。
“那……那我好了之后……”
“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陈进拿着针的手微微一顿。
他侧过头,似乎有些没听清她方才所说的话。
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
他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仔细收好。
随即为公主盖上锦纱。
他转过身,收拾起自己的药箱来。
“公主这话说的。”
“谁会想日日都见到大夫呢?”
他边收拾,边随口应着,语气轻松。
这小公主,真是有些可爱。
盼着自己身体康健还来不及,哪有盼着天天见大夫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