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一路来到周桂英的家。
他翻身下马,叩响了院门。
“婆婆,在家吗?”
院内很快传来周桂英惊喜的声音。
“哎!谁啊?”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
周桂英正端着一碗饭,筷子还没来得及动。
她看见门外站着的陈进,眼睛倏地亮了,激动得差点把碗都翻了。
“进儿!”
她连忙放下碗筷,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拉住陈进的手。
“你这孩子,这么些日子也不来看看婆婆!”
“老婆子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周桂英的语气带着嗔怪,眼底却全是见到他的欢喜。
陈进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他反握住周桂英有些粗糙的手,带着撒娇的意味。
“怎么会呢,婆婆。”
“我忘了谁,都不会忘了您啊。”
周桂英被他哄得心花怒放,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陈进的额头。
“就你这孩子嘴甜,跟抹了蜜似的。”
陈进嘿嘿傻笑两声,露出一口白牙。
周桂英拉着他往院里走,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带着关切。
“还没吃饭吧?”
“快,坐下,婆婆这儿刚做好饭。”
话音刚落,陈进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两声。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嘿嘿,一早就赶过来了,还真没顾上吃。”
周桂英一听,更是心疼。
“哎哟,这孩子!”
她连忙将陈进按在桌边的凳子上,转身去拿碗筷。
“快坐下,快坐下,饿坏了吧。”
她麻利地盛好饭,又夹了好些菜堆在陈进碗里。
“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陈进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
他已经许久没尝过周桂英的手艺了。
“嗯,好吃!”
“还是婆婆做的饭香,我想这口可想好久了。”
周桂英坐在他对面,满眼宠溺地看着他吃,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好吃就多吃点。”
“以后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回来,婆婆给你做。”
陈进嘴里塞满了饭菜,含糊不清地点着头,脸上洋溢着幸福。
周桂英看着他的吃相,越看越觉得欢喜,也越发觉得他与自家小姐有几分神似。
这段时日,夜深人静时,她也曾翻来覆去地想过。
进儿会医术,小姐当年嫁的那个夫家,也姓陈。
小姐当年生下的,也是个男孩。
算算年纪,也和进儿差不多大。
难道,这世上真有这般巧合的事?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越来越清晰,让她有些不敢置信,又带着一抹期盼。
她看着陈进,试探着开口。
“进儿啊,你家里,如今都好吗?”
陈进扒饭的动作顿了顿。
他抬起头,神色平静。
“我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我爹,他不喜欢我。”
“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早就过世了。”
周桂英闻言,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姐、小姐也是难产死的!
她的心怦怦直跳,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那你娘,叫什么名字?”
陈进见她反应如此之大,心中升起一抹疑惑。
婆婆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
“慕容舒兰。”
轰的一声,周桂英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呆住了。
慕容舒兰!
真的是小姐!
他,他真的是小姐的儿子!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滚落,砸在手背上,滚烫。
她看着陈进,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进见状,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坐到她身边,脸上带着担忧。
“婆婆,您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桂英一把抓住他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
“孩子,我的孩子。”
“我就是,我就是你娘的奶娘啊!”
陈进彻底愣住了。
奶娘?
婆婆,竟然是母亲的奶娘?
这世间,竟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周桂英看着他,泪眼婆娑,既心疼又欣慰。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长这么大了。”
在那个年代,生下来就没了娘的孩子,能活下来已是不易。
小姐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陈进回过神来,心情复杂难言。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直待他如亲孙的老人,心中百感交集。
“婆婆,我娘她、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的家人呢?”
周桂英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
“你娘家姓慕容,是北方一个隐世的医药世家,就在挨着西域那块儿。”
“慕容家的医术,是一脉单传的。”
“我啊,从你娘生下来,就一直陪着她长大。”
“后来,小姐大了,想来京城闯荡,自己开个医馆,我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你娘她,有一次在街上,看见了当时正在义诊的陈英哲,就对他一见钟情了。”
“两人接触了一段时日,便互生了情愫。”
“后来,小姐得知陈英哲已有家室,却还是铁了心要嫁给他。”
周桂英说到这里,语气中带上了些愤懑。
“我当时就觉得,那个陈英哲不是什么好东西,油嘴滑舌,惯会装腔作势!”
“我劝过小姐,可她哪里听得进去。”
“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就偷偷给你外祖父外祖母去了信。”
“二老从北方赶来京城,也没能拦住这场婚事。”
“小姐她,甚至为了陈英哲,跟二老断绝了关系。”
“你外祖父外祖母气得当场就带着人,回了北方。”
“其实我知道,他们心里是舍不得小姐的。”
“你外祖母临走前,还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小姐。”
“结果、结果我却辜负了她的嘱托啊!”
说到伤心处,周桂英再也忍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
陈进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他能感受到周桂英心中那份深切的自责。
过了好一会儿,周桂英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哽咽着继续说下去。
“小姐嫁进陈府后,日子过得并不好。”
“那个陈英哲的正室,曹尚书家的千金曹妙之,处处刁难她,动辄打骂。”
“甚至、甚至还抢走了小姐的传家玉坠!”
“那玉坠,是你外祖父给小姐的,说是慕容家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