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陈进,我看你这次还如何得意!
待你将这废药献给圣上,便是欺君之罪!
到那时,我看你还怎么翻身!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药粉,均匀地撒入每一份正在炮制或已经处理好的药材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见有少许药粉不慎洒落在炉边,他连忙用衣袖拂拭干净。
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王怀这才心满意足,眼中满是即将得逞的快意。
他再次看了一眼沉睡的秦淮,轻哼一声,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药房,隐没于暗处。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陈进从永和宫回来时,已是午后。
齐妃不过是些许风寒,加上思虑过甚,开了几剂疏风解表、宁心安神的方子,便无大碍。
他踏入药房。
却见秦淮靠在药炉边,脑袋歪着,嘴角还挂着哈喇子。
正砸吧着嘴,傻兮兮地笑着,嘴里还嘟囔着。
“大鸡腿,嘿嘿。”
“真香……”
陈进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子,心也太大了。
他走上前,轻轻推了推他。
“秦淮,醒醒。”
秦淮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
他揉了揉眼睛。
待看清是陈进,他吓了一跳。
“陈……陈大哥?”
正要到手的大鸡腿,怎么变成了陈大哥的脸?
他惊得一下子从矮凳上滑了下来,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哎哟!”
秦淮吃痛地叫了一声,捂着屁股,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自己竟然睡着了!
陈进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
“无事吧?”
秦淮脸涨得通红,又是羞愧,又是懊恼。
“陈大哥,我、我对不住你!
“我不小心睡着了。”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大哥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却睡着了。
陈进并未多言。
他转身先仔细检查了一番炉火与药材。
药材都还在,炉火也控制得尚可,并无烧焦或溢出的痕迹。
他略微松了口气。
看来,只是睡着了,并未出什么大乱子。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无妨,下次注意些便是。”
“太医院人多眼杂,不可大意。”
秦淮心中更是愧疚。
“陈大哥,你放心,我睡着这期间,绝没有人进来过!”
他拍着胸脯保证。
虽然睡着了,但他睡得很浅,若有人进来,他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嗯,一定是这样。
陈进点了点头,并未深究。
“好了,继续吧。”
两人重新开始忙碌。
经过一番炮制后,所有的药材都已处理完毕。
陈进将它们按照君臣佐使的配伍,一一混合。
再细细研磨成均匀的药粉。
最后,取来事先炼制好的蜂蜜。
以蜜为丸,不仅能中和药材的苦涩,增加口感,亦不会影响药效。
药粉与蜂蜜充分揉和。
再被搓成一颗颗大小均匀的深褐色药丸。
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与蜜糖的甜香。
待制成最后一颗药丸,窗外已然泛起了鱼肚白。
陈进将药丸小心翼翼地一一拣出,放入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盒之内。
望着这些凝聚了心血的药丸,他眸中闪过一抹满意。
这番制作,着实耗费心神。
这不仅仅是药,更是他立足于此的倚仗。
秦淮在一旁看得仔细,鼻翼翕动,嗅着药香。
他凑近了些,看着小盒里的药丸,眼中满是惊奇。
“陈大哥,这些药丸,当真有那般神奇么?”
“闻着便与寻常丹药不同。”
他眨巴着眼睛,看向陈进。
“我、我能尝一颗么?”
这药丸如此珍贵,想来效用非凡。
若能尝上一尝,说不定他也能多活几年!
陈进闻言,转头看向一脸渴望的秦淮。
他摇了摇头。
“此药是根据圣上的脉象与体质专门调配,一人一方,旁人用了,不仅无益,反倒可能有害。”
医者仁心,更是谨慎。
这药丸关乎重大,岂容儿戏。
秦淮听罢,脸上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失望。
也是,圣上龙体何等金贵。
所用之药自然是千斟万酌,岂是自己这等小人物能随意尝试的。
他却也明白陈大哥说的是正理,乖巧地点了点头。
“哦,我知道了,陈大哥。”
陈进见他这般模样,也不再多言。
他盖好瓷盒,想了想,又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一个更为稳妥的檀木匣子。
他将瓷盒放进匣子里,再将其放回药箱的夹层中。
做完这些,他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如此,双重保险,以防万一。
忙碌了一夜,饶是陈进精神尚佳,也感到了几分倦意。
他打算在自己的值房内,略作歇息。
待天光大亮,精神好些,便亲自将药丸送去隋玲轩。
陈进看向杵在原地发愣的秦淮。
“你先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了。”
秦淮却摇了摇头,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
“陈大哥,我不累。”
“我想和大哥一起,在这儿歇下。”
能与陈大哥待在一处,便是再辛苦些,他也甘之如饴。
陈进眉峰微蹙。
这小子,怎么这般黏人。
太医院人多口杂,留他在此,多有不便。
他本想直接开口赶人。
可见秦淮那双清澈眼眸中满是恳切,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孩子一片赤诚,倒也不好太过拂逆。
也罢,值房寻常也无人过来。
他轻叹一声,背着药箱转身离开药房,向他的值房走去。
秦淮见陈进没有出言拒绝,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头,挪着小碎步。
他生怕陈大哥一个不爽,直接赶他回家。
陈进余光撇见身后小心翼翼跟着地秦淮,嘴角一勾。
这小子,跟做贼似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值房。
陈进放下药箱,在他的储物柜中翻出一条还算干净的薄被。
他在平日里小憩的榻边,又清出一块空地,铺上了被子。
虽简陋,倒也算是个能躺卧的地方。
他指了指那临时铺就的床铺,语气淡淡。
“睡吧。”
角落里,像个鹌鹑一样缩着的秦淮先是一愣。
随即,他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他没想到陈大哥嘴上说得冷淡,却还是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到。
大哥果然是面冷心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