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初的脚步在碎石子路上碾出细碎声响,她刚要跟着裴言澈往直升机方向走,身后却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温小姐、裴先生,久仰大名。看来今晚的烟花秀让二位印象深刻啊。”
那声音像浸过檀香的丝绸,尾音轻得像是落在心尖的羽毛。
温梨初猛地回头,正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男人靠在黑色轿车的车门上,西装袖口露出一截墨色纹身,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是陈昱霖。
她想起赵铭电脑里那张模糊的慈善晚宴照片,照片边角处的男人端着红酒杯,目光却黏在父亲背影上。
此刻近看,他眉骨高得近乎锋利,唇角那抹笑却像春雪初融,看不出半分恶意。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温梨初后退半步,脊背抵上裴言澈紧绷的胸膛。
男人的体温透过衬衫渗过来,像颗定海神针。
陈昱霖直起身子,黑色牛津鞋碾过一颗碎石:“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指节轻叩车顶,“你们已经踏入了一场更大的游戏。”
裴言澈的手指在身侧蜷成拳,挡在温梨初身前的肩膀绷成铁铸的墙:“如果是来威胁的,现在转身还来得及。”他声线沉得像压了块铅,“我裴家的人,从不吃威胁这一套。”
“威胁?”陈昱霖低笑出声,指尖摩挲着西装袖扣,“裴先生误会了。我是来递橄榄枝的——我可以帮你们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他从内袋抽出枚银色U盘,在掌心抛了抛,“前提是,你们得信我。”
温梨初盯着那枚U盘,喉间泛起股铁锈味。
上回信错人,是赵铭的加密文件引她入了局;这回再信陌生人...她余光瞥见李昊天悄悄摸向腰间枪套,又被裴言澈不动声色地按住手腕——影帝的演技早练得炉火纯青,连肌肉的松紧都带着戏。
“凭什么?”她问,声音比夜色还冷。
陈昱霖忽然收敛了笑,将U盘推过来:“因为我和你们一样,想让‘幽灵’见光死。”他指腹擦过U盘表面的划痕,“这里面是他们近三年的资金流向,涉及七个国家的离岸账户,还有...”他顿了顿,“温氏集团三年前那笔海外并购的异常流水。”
温梨初的瞳孔骤缩。
三年前父亲突然终止对东南亚某能源项目的注资,董事会闹得差点分家,外界只当是商业决策,可她翻遍温氏内部审计报告,连半丝异常都没找到——陈昱霖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她的七寸。
裴言澈握住她发冷的手,在掌心轻轻一捏。
温梨初深吸口气,接过U盘时,指节泛着青白:“李特工会验毒。”
“应该的。”陈昱霖退后两步,靠回车门,“密码是你们刚才在废弃工厂墙上看到的数字标记。”他像是看透了她的疑惑,“别问我怎么知道,那串数字是‘幽灵’给每个任务点的编号,0719——温小姐,你父亲出事那天,是七月十九号吧?”
温梨初的呼吸一滞。
父亲出车祸的日子,确实是三年前的7月19日。
李昊天已经从战术背包里摸出便携笔记本,快速插入U盘。
输入0719的瞬间,屏幕亮起刺目的蓝光,密密麻麻的资金流向图像蛛网般铺开,最中央的节点标注着“幽灵”二字,延伸出的丝线里,竟挂着三个国家前政要的名字,还有温氏集团旗下三家海外子公司的账户。
“操。”李昊天骂了句,手指快速敲击键盘,“难怪之前查他们资金链总断,原来用的是跨国信托嵌套,每个账户寿命不超过三个月。”他抬头时额角冒了层薄汗,“温小姐,你父亲当年终止的那个能源项目,根本不是商业决策——项目里有‘幽灵’的洗钱通道,他查到了,所以...”
“所以他们制造了车祸。”温梨初接过话头,声音轻得像片碎冰。
她盯着屏幕上那个标红的“7.19”交易记录,那是父亲出事前两小时,有笔五千万的美金从温氏海外账户转进某加勒比海离岸公司,而那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竟是“幽灵”。
裴言澈的拇指摩挲着她后颈,那里有颗淡褐色的小痣,是他从前总爱用唇瓣蹭的地方:“现在怎么办?”
“找下一个任务点。”李昊天快速截取资料,“这些交易记录里,每个账户注销前都会有笔‘维护费’打进同一个瑞士账户,那应该是他们的行动指挥中心。”他调出个坐标,“最新一笔维护费是三小时前,对应地点在——”
“砰!”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像闷雷滚过荒滩。
三束探照灯刺破夜幕,照得荒草投下夸张的影子。
温梨初眯眼望去,三辆涂黑的装甲车正碾过碎石路,车头的机枪架在支架上,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陈昱霖忽然低笑一声,钻进轿车:“看来我的提醒晚了一步——‘幽灵’从不允许失败。”他摇下车窗,冲他们举了举手机,“U盘里还有定位器,不过别担心,是我给他们的假坐标。”引擎声炸响,轿车窜进夜色,“祝你们玩得开心,孩子们。”
裴言澈当机立断:“李昊,带着资料先上直升机。”他转身将温梨初护在怀里,“我和你走小路。”
“不行。”温梨初按住他的手腕,“直升机目标大,他们的装甲车有防空雷达。”她指着左侧的芦苇荡,“那边有条废弃的排水渠,能通到两公里外的国道。”
李昊天已经将笔记本塞进防水袋:“我掩护你们。”他抽出腰间的配枪,“裴先生,带温小姐走,这些杂兵我应付得来。”
装甲车的探照灯扫过来,在温梨初脸上投下惨白的光。
她望着裴言澈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踮脚吻了吻他唇角:“我们说过要一起面对的。”
裴言澈的喉结滚动两下,攥住她的手就往芦苇荡跑。
身后传来李昊天的枪响,还有装甲车机枪扫射的轰鸣,子弹擦着芦苇叶飞过,割下一串碎叶。
温梨初跑得肺叶生疼,却听见裴言澈在耳边低笑:“初初,你刚才亲我那下,够我撑过十场枪战。”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温梨初又急又笑,却感觉他的手越攥越紧,像根烧红的铁链,将两人的命栓在一起。
探照灯的白光追着他们的影子,在芦苇荡里投下晃动的巨网。
温梨初回头望了眼,只见最前面的装甲车已经碾断半片芦苇,离他们不过五十米——
“跳!”裴言澈突然拽着她扑进排水渠。
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渠底的积水漫过脚踝。
温梨初摸到块凸起的砖,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刻痕——是和废弃工厂墙上一样的数字标记,0719。
身后传来装甲车急刹的轰鸣,探照灯如利刃般刺破夜色,将排水渠入口照得亮如白昼。
温梨初握紧裴言澈的手,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远处的枪声,在耳边敲出鼓点。
她望着渠壁上斑驳的数字,忽然明白陈昱霖说的“游戏”是什么意思——这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