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蟠龙柱渗着晨露,石静娴指尖摩挲袖中暗藏的银刀——那是昨夜胤礽扮作太医偷塞的。满殿朝臣的目光似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在她背上,龙椅上的康熙捻着佛珠,目光扫过丹墀下那匹口吐白沫的黄骠马。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竟被畜生误了时辰。\"索额图的声音像钝刀刮骨,他身后小太监托盘里染血的密函焦了一半,\"太子殿下监国首日便出此纰漏,老臣惶恐啊。\"
石静娴盯着马尸后蹄粘的青蒿碎叶。这马分明是累毙于官道,可辽东急报的驿路该铺细砂防滑,何来野草?她忽地想起胤礽今晨更衣时嘟囔:\"粘竿处说京郊三十里有片盐碱地突发青蒿……\"
\"保成?\"康熙的轻叩桌案惊飞殿外寒鸦。
她径直掀开蟒袍前襟跪在死马旁,惊得明珠手中象牙笏板\"当啷\"坠地。银刀破开马腹时,腥臭脏器涌出,几个老臣扶柱干呕。康熙却眯起眼——太子执刀的手势,竟与去年秋决时刑部最好的仵作如出一辙。
\"马胃残留非驿站黑豆。\"她用刀尖挑起褐绿色糊浆,\"此乃辽东特产的糜子壳,可辽东去年遭了蝗灾……\"
\"放肆!\"索额图的嫡孙隆科多豁然出列,\"殿下这是暗指兵部谎报军情?\"
石静娴恍若未闻,银刀剖开马喉:\"舌苔泛紫,喉管有灼痕。\"她瞥见胤礽扮作的太子妃在殿角绞帕子——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表示粘竿处已查到异常。
\"报!\"粘竿侍卫撞开殿门,\"京郊官道发现五匹暴毙驿马,鞍鞯皆烙辽东都护府徽记!\"
康熙豁然起身,佛珠崩断砸在鎏金地砖上。石静娴刀锋一转挑开马尾:\"诸位请看。\"一缕靛蓝丝线缠在尾椎骨缝,正是江南织造上月进贡的冰蚕丝——而辽东驿卒绝无可能用此物束发。
\"好个狸猫换太子!\"明珠突然醒悟,\"有人劫了辽东真急报,用江南伪报调换!\"
石静娴趁势叩首:\"儿臣请开武库验马掌铁!\"她记得胤礽说过,兵部上月奏请给辽东战马换新蹄铁,而地上这具马尸的蹄铁竟有永乐年间的\"兵仗局\"铭文。
朝堂哗然中,胤礽假作晕眩撞翻香炉,炉灰洒在索额图靴面显出蹊跷油渍——那是辽东特产的松脂!石静娴瞳孔骤缩,昨夜粘竿处密报索额图别院运进十桶\"灯油\"……
\"皇阿玛!\"她突然抱住康熙大腿,\"儿臣怕!\"趁众人愣怔,指尖已掠过天子玉佩——翡翠压襟烫得惊人,与昨日验出的松脂燃点不谋而合。
康熙浑身一震。当年擒鳌拜前夕,孝庄太皇太后也曾这般示警。他抬脚踹翻御案:\"给朕彻查兵部马政!太子…\"老皇帝颤抖着抚摸石静娴头顶,\"随朕去奉先殿。\"
退朝钟响时,石静娴瞥见胤礽躲在廊柱后揉腰——定是扮孕妇跪久了。她摩挲袖中刚藏的半片蹄铁,上面\"索府匠造\"的暗纹如蛇信蜿蜒。乾清门外的银杏树忽然惊飞群鸦,恍若十年前二阿哥在这里射落叛军的信鸽。
\"殿下,\"小太监捧来浸血的帕子,\"太子妃娘娘遣人送来的。\"展开竟是辽东舆图,辽河支流处朱砂标着新堤——那本该是去年竣工的防洪工程!石静娴冷笑,原来索额图连河工银子都贪了,怪不得伪造水患急报。
她望向太和殿屋脊的嘲风兽,想起昨夜胤礽说:\"琉璃瓦下藏的先帝密诏,或许能扳倒索额图……\"东华门忽传来马蹄声,真正的八百里加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