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第八次了!!”孙胜的眼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昨天晚上就一直有人敲我门儿,非要把时昔留的火蝴蝶带走。”
“……真是怪了。”夏清从孙胜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如果时昔是实验体的话,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急切的收走那只火蝴蝶。”
“唔?”时昔歪头看着夏清。
“抱歉,我早上和他们聊过了,我知道一些关于羽毛的事,于是就猜测你是不是和羽毛一样,是实验体……”夏清坐在沙发上,还是想不通,“但你也不太像实验体。”
“……”时昔也坐在了沙发上,他有点犹豫,要不要对夏清他们说自己的事。
孙胜去厨房倒了一些水,又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端着一杯浓浓的蜂蜜水出来了,把蜂蜜水递给了时昔。
“你应该比较喜欢这个吧?”孙胜蹲在茶几旁边,似有试探。
时昔完全没发现,兴高采烈的接过蜂蜜水,仰头一口就灌完了。
“时昔,我妹妹她昨天晚上醒来了。”孙胜小声的说着,“她想看星星,我就扶着她坐在了窗边儿,她和我说了很多话。”
“她说,自己快离开了,希望我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努力工作,然后找个老婆,组成家庭……她说,要是没人陪伴,我会很可怜。”
“她说我自己一定活不下去,所以一定要找个老婆,还要叮嘱我要对未来的老婆好什么的……我也和她说了很多很多话。”孙胜抓着小茶几的一角,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简单的说说话,这明明是我一直执着的事。”
“但真的实现了,我却又不满足了……我好希望她能恢复健康。”孙胜低下了头,轻声的呢喃着,“她和我说,她一直在做噩梦,怎么也醒不过来。”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没有几天可活了。”孙胜长长的叹了口气,仰起了头,他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时昔把空杯放在茶几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孙胜。
「短暂的陪伴,对他来说是奖励,还是惩罚呢?」
“……不知道。”时昔把手放在孙胜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生活一直在惩罚他吧。”
年纪轻轻父母双亡,留下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妹妹又出了事,生了病……
或许孙胜可以不承担他身为哥哥的责任,也可以把妹妹卖给实验中心,得到一笔不错的实验补偿费。
可孙胜没有,他是个很负责的哥哥。
但也正是这份责任,给他带来了痛苦。
孙胜不会不知道承担起这份责任有多么艰难,明明可以放弃,却一直坚持着,也能算是一种“苦中作乐”吧?
“她好像醒了。”乔可可站在孙胜的房间门口,看着床上的人,放轻了声音,“孙胜,擦擦眼泪,再去看看她吧。”
时昔看着孙胜匆匆抹了一把脸,就冲进了房间,本来他也想跟进去看看的,半路就被乔可可拦下了。
乔可可轻轻的摇着头,意思很明显:不要打扰他们。
于是时昔又坐回了沙发。
房间里传出孙胜哽咽的说话声,还有一个微弱的女声。
“哥,你这么大人了,不要老哭啊,我都没你这么爱哭。”
回应她的是孙胜压抑的哭声。
“哥……抱歉啊,拖累你这么久。”
“……没有拖累。”孙胜重复着这句话,“你没有拖累我。”
“哥,你有很多好的朋友了,不要让他们太担心你。”孙利丝毫不避讳她自己的死亡,“我大概没两天可活了,哥,你能让我放心的离开吗?”
孙胜压抑不住自己的哭声,呜咽起来。
“哥,不要哭啦。”孙利安抚着他,孙胜的哭声却只增不减。
孙胜无法压抑自己的哭声,就像一头正在咆哮的野兽。
虫昔听了都有些不忍,痛苦好像会随着哭声传递一样。
夏清她们坐在沙发上,沉默的听着一声声的哭嚎,却都没有进入房间安慰。
现在的孙胜,只是需要痛痛快快的发泄自己的悲伤,安慰反而不利于他情绪的排出。
时昔靠在沙发上,目光一直停留在孙胜的房间里。
孙利的身体确实很脆弱,那枯瘦的身体按理来说不可能自己起身,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坐了起来。
她的头发被简单梳理过,看起来没有那么像一株枯草了。
“哥,我们能出去走走吗?”孙利拉住了孙胜的手,轻声询问着他,“我感觉现在状态不错呢,我们去小时候常去的公园转转吧?”
时昔有些惊讶于她的状态:“她是不是能好了?!!”
「不能……这是回光返照,一般出现在死亡的前一天,状态看起来会好很多。」
时昔又沉默下来。
夏清和乔可可也像是预感到了什么,都扭过了脸,不去看他们兄妹俩。
孙胜抽泣着把脸擦干净,忽然就停住了哭泣:“我给你找衣服,你想穿什么呀?哥柜子里有好多裙子!”
“哥,你穿的尺码太大,我穿不了。”孙利笑了一声,借着孙胜胳膊的支撑,竟然从床上下来了,“我穿裙子已经不好看了。”
“好看的。”孙胜小心的搀着她来到了衣柜前,“裙子的使命就是为了让每个人变的更漂亮。”
“……哥,真的穿不了。”孙利扯出一件碎花裙,看着那庞大的裙摆,哈哈的笑着,“这都能当我的裹尸布了。”
她这么说着,没有穿上那件裙子,而是把它裹在了身上。
孙利的关节活动度大不如前,她已经很难做到自己穿脱衣服了,反而裹在身上正正好。
“就这样吧,哥,我们出去逛逛!”孙利摇摇晃晃的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时昔三人笑,“哥哥的朋友们也一起来吧。”
“以后哥哥要是什么事,就只能拜托你们啦。”孙利似乎想弯腰,但她已经做不到了,只能轻轻的颔首,“大家一起出去吧。”
“我想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孙利嘟囔了一句,“在医院待久啦,外面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