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
“我们这个项目，是经过最顶尖的科学论证，最精准的规划！”
“三年！只要给我们三年时间，就能让百草村彻彻底底换个新面貌！”
“家家户户住上小洋楼，开上小轿车，那绝对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梦！”
他猛地一挥手，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到那个时候，城里头的人，都得削尖了脑袋往咱们这儿钻，旅游观光，休闲度假，你们呐，就等着在家里头舒舒服服数钱吧！”
底下有些村民，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交头接耳，脸上全是期盼。
程少阳瞅着火候差不多了，不失时机地接过了话头。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让人捉摸不透的劲儿：“王团长他们，是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想帮咱们百草村过上好日子。”
“不像有些人，占着村里头最好的地段，开了个什么百草堂，自个儿腰包是鼓了，却见不得乡亲们跟着一块儿发财。”
“生怕村里有了新的发财路子，断了他一家独大的财路，就变着法儿地唱反调，这不是村霸是什么？”
这话一出口，人群里头立刻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一些平日里就眼红百草堂生意红火，或者觉得种药材来钱太慢的村民，瞅林楚钦的表情，就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周雅坐在主席台的边上，听程少阳这番夹枪带棒的话，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瞥了一眼台下不言不语的林楚钦，又瞅了瞅台上那几个意气风发的“专家团”，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乡亲们，程小姐和王团长他们带来的这个项目，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让咱们百草村发展得更好，日子过得更红火。我们确实需要解放思想，大胆尝试新的路子。”
她微微停顿，话锋却悄然转向了林楚钦：“林医生提出的那些顾虑，我们村两委也会认真考虑。但是嘛，发展过程中，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们不能因为怕出问题，就裹足不前，固步自封。”
这话听着倒是挺公允，可那话里头偏袒的意味，谁听不出来？
李亮玉气得脸都白了，要不是高老三在旁边死死拽着他，他怕是当场就要蹦起来跟人理论。
林楚钦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的后头，这个时候，他慢慢抬起了头。
他拨开挡在身前的人，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了主席台前。
“周村长，各位专家，还有各位乡亲。”
林楚钦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传遍了整个晒谷场。
“王团长画的这个饼，确实挺诱人的。但有句老话说得好，画饼充饥，中看不中用。”
他转向那几个所谓的“专家”，语气不带丝毫波澜：“百草村是什么地方？山多地少，大部分还是那些贫瘠的坡地。气候也刁钻得很，雨水也不算丰沛。祖祖辈辈，咱们靠什么活下来？靠的就是这山里头长出来的药材！这些药材，它认咱们这儿的水土，也认咱们村里人这双粗糙的手艺。”
“你们说要搞什么高附加值的经济作物，”林楚钦直视着王团长，“我倒想请问王团长一句，你们仔细考察过百草村的土质吗？你们嘴里那些金贵得不得了的玩意儿，搁咱们这坡地上，它能活下来几棵？就算侥幸活了，那产量，那品质，能比得过人家那些专门的种植基地吗？”
王团长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不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林楚钦接下来的话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还有，我看你们那张规划图上，对山泉水的利用，几乎是拦腰给截断了。下游那些药田，指望什么灌溉？没了水，药材还怎么长？这不等于要断了咱们村的根吗？”
林楚钦的语气依旧平缓，却字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人心上。
“你们说要种什么有机蔬菜，高档水果，那我再问问，种子从哪儿来？技术谁来教？最关键的，销路在哪里？这些，你们都替大伙儿想明白了吗？”
那个王团长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额头上开始往外渗汗，张了几次嘴，却只是“呃，这个……那个……”地支吾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带来的那几个所谓的“专家”，也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和林楚钦对视。
他们那套所谓的方案，不过是东拼西凑，照搬照抄来的玩意儿，哪里经得起这般刨根问底的追问。
“再者，”林楚钦的声音冷了几分，“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你们的环保评估报告呢？风险预案呢？万一，我是说万一，项目失败了，山林被毁了，水源被污染了，这个责任，谁来承担？是靠王团长一句‘三年致富’的空头许诺，还是靠程小姐一句轻飘飘的‘我担着’？”
“你！”程少阳被他这番话噎得脸颊涨得通红，指着林楚钦，声音都有些变调，“你这是强词夺理！你这纯粹是嫉妒！”
“楚钦哥说得对！”李亮玉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挣开了高老三的手，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咱们百草村就认药材！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顶用！”
“就是！楚钦带咱们种药，日子才刚有点起色，可不能瞎折腾！”高老三也沉着嗓子附和。
李秋菊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却也默默地站到了林楚钦的身边，态度不言而喻。
一些平日里受过林楚钦恩惠，或者脑子比较清醒的村民，也纷纷开口支持。
“林医生说的有道理！”
“不能毁了咱们的药材地啊！”
场面一下子有些控制不住，支持林楚钦的声音，隐隐约约已经盖过了先前那些议论。
程少阳见情况不妙，一张俏脸气得发白，却也只能强行挤出笑容，出来打圆场：“哎呀，大家伙儿别激动，都别激动嘛。王团长他们这也是初步的一个构想，细节方面，咱们当然可以再仔仔细细地商量。林神医提出的这些问题都非常好，我们会认真研究，加以改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