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你打算几点回家?”唐运依旧回避了李细妹的问题,只是瞥了一眼下山的路。
“不回去。”李细妹语气坚定。
想起明天还要回老家取户口本,太迟休息担心起不来床,唐运无奈地双手抱胸道:“明天我有重要的事情,我得走了。”
“你能陪陪我吗?”
“……”
见唐运似有难言之隐,李细妹便心底发冷,喉咙发颤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嫌弃我,呵,爸妈嫌弃我,呵呵,子辰嫌弃我,呵呵呵……公司的同事看不起我……”
她陡然站起身,胸部剧烈起伏着,突然大笑起来,喉咙处却有哭泣的声音,这让唐运听得内心不寒而栗。
这个女人有点失控了。
唐运皱起眉头,内心被李细妹那似笑非笑的哭声搞得心乱如麻。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心思着还是给她父亲李金昉打个电话比较好。
正当他在寻找通讯录里的李金昉之际,李细妹一眼瞥见他手机屏幕上的“李董”二字,瘸几步上来便一把打翻唐运的手机。
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你要干嘛?你要害死我呀?啊?你敢打一个试试!”李细妹剧烈吼叫着,仿佛火山爆发一般,眼睛瞪得像山羊一样:“谁的电话都不准打!”
唐运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机,屏幕边缘碎了。
这个女人真是瞎闹!无止无尽……
“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唐运的口气一转,一改刚才的温和态度,随即俯身捡起手机,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他站起身,走近李细妹,高高扬起眉毛,用低缓而有力的声音道:“你今天遇到我,是对的!你真该庆幸!有人因为有个完整的手机而心满意足,你身在黄金屋里,却抱怨命运不公,对身边的人尖酸刻薄,和你母亲一样,歧视侮辱比你弱的人,你就是大学生又如何?”
“你!住口!”李细妹一时震惊,唐运终于是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
她不由自主地用一年前主人的口气对唐运喝道,“你是谁?敢来教训我?你算什么东西?”
刚说完,李细妹的泪珠就再次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恨自己不争气的眼泪,恨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展示出懦弱和无力的一面。
唐运见状,冷笑一声,走到李细妹面前,缓缓伸手用两只大拇指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这个举动让李细妹一时慌乱后退了一步,眼睛闪躲。
他离她那么近,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双手搭在李细妹的肩上,唐运低下头,嘴唇渐渐移动,直至李细妹的唇边……
李细妹不敢呼吸,只是微微咽了一口口水,胸口起伏不定,心跳仿佛要停止一般……
这个男人……他要做什么!
瞥了一眼唐运高挺的鼻梁,发着星光的双眸,李细妹不由自主地微微抬头,缓缓闭上双眼,随即将微微颤抖的嘴唇送了过去。
就在两片唇触碰的一瞬间,唐运猛然后退了一步。
他注视着李细妹的眼眸,看到她涨红的脸颊,眼里却是露出一丝阴寒之色,随即开口淡淡道:“没想到啊,我这个不算什么东西的东西,你这个千金小姐还这么喜欢?”
听到这些话,李细妹如五雷轰顶般站在原地,刚刚算什么?
唐运故意耍她!
随即她恼羞成怒,奔向唐运,猛然用拳头砸向他的身躯,只是她的力度根本对唐运构不成任何威胁。
“你这个臭流氓!死渣男!快给我滚!你竟然敢羞辱我!”李细妹适才轻生的模样荡然无存,逐渐变得烦躁不安。
“你在挠痒痒吗?”唐运握住李细妹的右手,甩了开去,随即快步朝山下走去。
李细妹被唐运这一甩,踉跄了一下,随即朝唐运追了上去。
“你给我站住!回来!”
……
山脚下。
午夜十二点。
“李小姐,下车了。”唐运朝的士后座愣神的李细妹喊道。
看了看四周,李细妹发现不对劲,刚刚明明让他开到宾馆的……
“你不是要送我去酒店?”她一脸怒气,用力拍打着前排副驾驶座后靠。
“你带身份证了吗?手机呢?怎么去酒店?”唐运反问道,他早就注意到李细妹没有带任何东西在身,一开始不过是哄骗她要去酒店,否则这个女人连车都不肯上。
被唐运这么一问,李细妹倒是无话。
只是她现在却不想再踏入家门半步,想到父亲的责骂,母亲的无视,现在进去必定又是一番说教在等着她。
司机白了一眼后视镜,随即扭头看她,司机最怕顾客拖延时间。
李细妹见状,只好下了车。
唐运看着手里的手机,并未抬头与她告别,这让她很不是滋味。
车,开走了。
她走到自家大门口,缓缓坐下,双手抱着膝盖,随即抬头仰望路灯下的三角梅。
当她垂下眼眸时,她发现门边竟然有一只包。
那不是……
这正是李细妹自己的包,里面的手机证件都在。
艾子辰来过?!
她什么时候来的?
……再也回不去了。
要是平日里,艾子辰必然打电话给连悦开门进去送包。
现在她是连门都不愿敲了。
李细妹取出手机。
刷了几个联系人,当她看到黄机的电话,停了下来。
看了看时间,现在快凌晨一点了。
唐运住在哪里?
想起刚刚令人窒息的一幕,尤其是唐运那不断靠近的脸庞和嘴唇,李细妹忍不住心惊肉跳。
她想起唐运对司机说的话——
“你先送她到河德路口附近,再送我到天台公寓。”
他住在天台公寓?!
!!
……
天台公寓。
一回公寓,唐运就困得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此时李细妹在公寓门口转悠着,这种破旧的公寓没人管理,她很轻易就走进去了。
抬头望向黑洞洞的两座楼房,五楼最旁边的一个房间,一盏灯亮如白昼……
李细妹蹑手蹑脚地走到亮灯的房间门口。
门虚掩着。
她轻轻推开房门。
一个熟悉的男人躺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睡着。
李细妹捂住嘴唇,心下暗喜,随即走进房间,锁上门。
这个房间很老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