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轩背着昏迷的玄武走出天门时,晨雾正漫过人界的城墙。
吕瑶的清月铃垂在腕间,铃舌轻颤,在他耳边发出极轻的嗡鸣——这是她法术未收尽的余韵。
\"城门方向。\"吕瑶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田轩抬头,只见天启城的青灰色城楼在雾中若隐若现,本该热闹的早市连叫卖声都没了,几个百姓缩在街角,连看他们的目光都带着惊惶。
\"不对劲。\"田轩放轻脚步,将玄武交给守在城门口的青龙卫。
他注意到守卫甲胄下的手紧攥着刀柄,指节发白,城墙上的箭塔竟空无一人——以往这个时辰,至少有三队巡城卫在换班。
吕瑶的指尖拂过城墙砖缝,沾了些黑色粉末:\"是蚀骨粉。\"她皱眉,\"能腐蚀结界的东西,最近三天内有人在城防阵眼动过手脚。\"
田轩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暗影使者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真正的主人还没出现。\"他摸了摸怀中的轮回之石,石头凉得反常,像块浸了冰水的玉。
\"去卫所。\"他扯了扯吕瑶的衣袖,\"找张勇。\"
天启城卫所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张勇正对着案上的城防图抓头发。
这位从前总把腰牌擦得锃亮的守卫队长,此刻甲衣歪斜,脖颈处还沾着血渍——不是他的,田轩闻得出,是妖修的腥气。
\"田兄弟!\"张勇看见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冲过来,\"您可算回来了!
昨儿夜里西市的镇妖鼎碎了,今早北城门的护城旗被烧了三面,最邪门的是——\"他压低声音,\"晨时巡城队在天启塔下发现半块鬼面纹玉牌,和三年前鬼修围城时用的一模一样!\"
田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天启塔是人界防御中枢,塔中刻着自人皇时期传下的\"山河锁\",锁着九州地气,若被破了阵......他不敢往下想,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短刃——那是方才从鬼修手里夺来的,刃身还留着未擦净的黑血。
\"吕瑶。\"他转身,见她正盯着张勇案上的碎玉,\"去塔下。\"
两人穿过空荡的街道时,田轩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以往这个时辰,卖糖人的老汉该在街角敲铜铃了,现在连风都静得诡异。
吕瑶突然拽他躲进巷口,指了指前方——三个穿青衫的人正贴着墙根走,其中一个的袖口露出半截银链,链上坠着颗眼珠状的坠子。
\"暗影使者的标记。\"吕瑶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在给塔下的人引路。\"
田轩的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寒光掠过那三人后颈。
等他们软软栽倒,他迅速搜出半块玉牌——和张勇说的一模一样,背面刻着歪扭的符文,像蛇在爬。
\"走。\"他扯着吕瑶跃上屋檐,青瓦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
天启塔的飞檐已经在望,塔尖原本该有金漆流转的\"镇\"字,此刻却蒙着层灰雾,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光。
塔门虚掩着。
田轩刚要推门,门内突然射出一道黑芒。
他旋身避开,黑芒撞在墙上,炸出个焦黑的窟窿——是暗影使者的\"蚀心钉\",专破修士护身法诀。
\"来得倒快。\"阴恻恻的笑声从塔内传来,一个穿墨色大氅的男人踱步而出,左眼蒙着黑布,露出的右眼里泛着幽绿的光,\"我还以为要等你们给玄武收完尸呢。\"
田轩的短刃\"嗡\"地出鞘。
他注意到对方脚边有七枚青铜钉,呈北斗状插在地上——这是破\"山河锁\"的\"断脉阵\"。
吕瑶的清月铃突然大响,白光裹住田轩的后背,是她在给他加持防御。
\"吕姑娘的清月铃,果然能破鬼修幻术。\"暗影使者歪头一笑,指尖弹出三道黑雾,\"但破得了我的阵吗?\"
田轩的短刃划开黑雾,却见黑雾在半空凝成锁链,缠向他的手腕。
他矮身躲过,反手将短刃掷向青铜钉——钉入第七枚的瞬间,阵法出现裂痕。
吕瑶趁机掐诀,清月铃的白光如剑,刺向暗影使者面门。
\"小聪明。\"暗影使者甩出半块玉牌,玉牌爆成碎片,在两人面前织成黑网。
田轩踢起脚边的青砖砸向黑网,趁网破的刹那扑过去,短刃抵住对方咽喉:\"停手,我留你全尸。\"
暗影使者突然笑出声,笑声像夜枭叫:\"你以为破了这阵就能救天启城?\"他的右手按在塔壁上,原本刻着\"山河锁\"的地方裂开蛛网状纹路,\"真正的锁,在塔底。\"
田轩的后颈突然冒起冷汗。
他看见塔底的青砖在震动,有黑色的雾气正从砖缝里涌出来——那是鬼界特有的\"黄泉瘴\",能腐蚀一切活物。
\"你们阻止不了的。\"暗影使者猛地撞开田轩,化作黑雾窜出塔门,声音飘在风里,\"等黄泉瘴漫上天启城,你们的皇帝,你们的山河锁,都会变成鬼修的养料......\"
吕瑶冲过去查看塔底,指尖刚碰到黑雾就缩了回来:\"这瘴气掺了鬼界蚀骨毒,普通修士沾了就要掉层皮。\"她转身看向田轩,发梢被瘴气熏得发枯,\"得用净灵草才能解,但天启城的药庐......\"
\"被烧了。\"田轩想起张勇说今早北城门护城旗被烧,\"他们早有准备。\"他摸出轮回之石,石头此刻泛着暗红的光,像要烧起来,\"试试这个?\"
轮回之石的光刚触到黑雾,瘴气就发出\"嗤啦\"的声响,像热油泼在冰上。
田轩松了口气,正要加大灵力输入,却见塔尖的\"镇\"字突然暗了暗——原本该直冲天际的金光,现在只勉强裹住塔尖。
\"走。\"他扯起吕瑶的手往塔外跑,\"得去见李渊。\"
吕瑶跟着他跃上城墙时,看见田轩的背影绷得像根弦。
他的短刃还握在手里,刃身上沾着没擦净的血,在风里晃出冷光。
远处皇宫的飞檐已经在望,朱红色的宫墙下,有守卫举着火把来回走动,火光映得他们的影子忽长忽短,像无数只手在地上抓挠。
田轩的脚步顿了顿。
他回头看向天启塔,塔顶的金光又暗了些,像将熄的烛火。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口揪着,比刚才和暗影使者打斗时更疼。
他摸了摸怀中的轮回之石,石头的温度正在回升,一下一下,像心跳。
\"快。\"他拽着吕瑶加快脚步,\"李渊的书房有传讯玉符,得联系神界......\"
话音未落,皇宫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九声重,九声轻——是\"急变\"的警铃。
田轩的瞳孔缩成针尖,他看见宫墙上方腾起一抹黑气,和塔底的黄泉瘴一模一样。
吕瑶的清月铃在腕间剧烈震颤,铃舌撞出急促的响。
她抓住田轩的胳膊,指尖发颤:\"那是......\"
\"鬼修的引魂幡。\"田轩的声音哑得像破锣。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皇宫,忽然想起玄武昏迷前说的话:\"我娘应该安全了。\"可现在,天启城不安全了,人界不安全了。
他握紧吕瑶的手,掌心全是汗。
短刃在另一只手里硌得生疼,却让他清醒——不管暗影使者背后是谁,不管真正的危机是什么,他田轩,还有吕瑶,还有所有站着的人,总得撑住。
皇宫的朱红大门在眼前展开时,田轩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钟声。
门内,有穿龙纹官服的人迎出来,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他认得那是李渊的近身侍官,此刻侍官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田轩深吸一口气,松开吕瑶的手,将短刃插回腰间。
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抬头看向宫墙内的飞檐——那里,有更棘手的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