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13年 死巷>
恶臭弥漫于死巷的街头巷尾,老夫老妻狂奔于街道,地面上的积水倒映着两人因为恐怖而变得极度扭曲的脸。
身后鬣狗尖锐的嘶吼声,以及男人恶毒的咒骂声仿佛预示着两人接下来的结局。
长时间的奔跑加上年数已高,一阵疾风掠过,老人重心不稳,重重得摔倒在了发黑的水泥地上。
鬣狗来到了两位可怜人的身后,它抖落着身上泛黄的鬃毛,粘稠的口水从它嘴角中的缝隙缓缓流出,滴落底面,饥肠辘辘的鬣狗早已经把两人当成可口的盘中晚餐。
寂寞的夜晚没有繁星的点缀,橘黄色的残月单调的挂在漆黑的夜幕之中,缕缕皎白的夜光照射于死气沉沉的死巷,也照射在了老人空洞而又充满绝望的眼神当中。
老人干枯得犹如枯树枝一般的手死死抓着一袋药品,仿佛即将溺死的人抓到了旁边的救命稻草,所使用的力气那是不言而喻,药物盒已经被其抓烂。
但旋即,抓住药物的手又缓缓松开,也许是对活着不再抱有任何一丝希望,他将药品丢给了老妇人。
老妇人拿过药品,并没有立即扭头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犹豫不绝,几十年的夫妻生活早就让两人不能离开彼此,此次离开,也许就是阴阳两隔,永世不能相见。
她看着老人,眼神里充满了柔情,就好像是在诉说:要走我们一起走,要不然就一起死在这里。
但是身后毫无人性的男人并不会为这种场景动容,他们冷笑着贱骂一声:“死巷的臭老鼠。”
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松开绑着残暴鬣狗的绳子。
老人瞪大双眼,歇斯底里地大吼道:“快点走,快点把救命药带给儿子,我会缠住他们的,不要让我白白死……”
老人临死前的遗言没有说完,身后的鬣狗就已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口腔中浓重得热气腾腾的血腥气息毫无保留地喷出,让人不免有些作呕。
老人感觉有一辆重型皮卡车压在了自己的脊椎上,无助的老人还来不及将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转过来,鬣狗尖锐的牙齿就已经刺进了他紧皱且脆弱的后颈。
只是略微一扯,一块鲜红的肉块就被硬生生的撕咬下来,破裂的颈动脉喷出了宛如小型喷泉的血柱,泛黄的鬃毛被血液浸染的发红。
啊!
老妇人被眼前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血腥一幕吓得失声尖叫,只感觉一片天旋地转,丝毫不清楚现在正身处于危险的边缘地带。
震天般的尖叫声让周围破旧的住房里探出了很多脑袋,对于这种事情,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所以现在也只不过是饶有兴趣地欣赏这一场血腥的节目,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伸以援手。
与其说是不会,不如说是不敢,他们早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也明白单枪匹马上去救人,也只不过是让这一场血腥“节目”多了一些曲折的剧情罢了。
男人缓缓抬起头,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眉眼之间透露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上面的那些脑袋见此场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在刹那间便将脑袋缩了回去,生怕引火上身。
“快……快走……”老人老人含糊不清地说着,一口瘀黑的血液顺着说话的时候流出。
有气无力的声音重新将妇人拉回了现实,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幅场景。
绝望,恐惧交织,可时间已经不能不允许她发呆在原地。
她最后不舍的看了老人一眼,眼中闪烁泪光。
男人不屑的瞥了一眼老人的尸体,便牵起鬣狗的绳子准备去追那位尚未跑远的老妇人。
可当他刚走出一步时,脚后跟就被人死死地抓住,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在了水泥地上。
老人用尽了他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男人的脚踝,接着便失去了呼吸,但手没有一点想要放开的意思。
男人摇摇头,蔑视的朝着他的脑袋吐了一口口水,缓缓道:“死巷这些臭东西,都不知道是应该称为老鼠还是蟑螂,生命力这么顽强。”
旁边的另一位男人从黑色风衣中抽出一把银色手枪,对准枯瘦的手臂扣下扳机,爆裂的子弹造成得强大冲击力直接将老人的手臂炸成了一块一块的碎肉,死抓着的手臂终于松开。
碎肉顺着生活污水流进了暗无天日的下水道里,几只肥大的老鼠从井盖的缝隙中探出鼠脑。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很受这群生物地喜欢,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是老人临死前的挽歌,但其实不然,这只是老鼠享受饕餮盛宴前喜悦的叫声罢了。
……
处于天真烂漫年纪的孩子正躺在一张破败,发霉的木板床上号啕大哭,长时间的四十度高烧换做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人恐怕也无法承受。
婴儿稚嫩的小手无意间触摸到了什么东西,天生的好奇心让他用尽力气拿了起来,那是一把名为凡人之神的手枪。
痛苦无比的小孩被这把精致的手枪分散了许多注意力,哭声小了许多,他把玩着这把与他手掌不匹配的手枪,漆黑的枪管慢慢对准他红润的脸庞。
咔!
小孩扣下扳机,但并没有令人期待的脑浆飞溅的场景,炽热的子弹没有如期飞出,弹夹是空的。
“嘿嘿嘿……”
小孩带着哭腔,天真烂漫的笑声回荡在整间昏暗逼仄的房子,殊不知自己刚与夺命的死神擦肩而过。
“砰!”
生锈的大门被人粗暴的撞开,小孩吓得一颤,手中的凡人之神也随之掉落在一旁。
小孩看着跌跌撞撞向自己跑来的母亲,内心刚建立起的坚强又瞬间土崩瓦解,嚎啕的哭泣声又充斥整间房子。
爱撒娇的孩子渴望得到母亲无时无刻,无微不至的关心,哭泣或许就是他们最好的办法了。
老妇人的脸上也拖着两道细长的泪痕,刚刚失去了挚爱的她也已经陷入绝望的边缘。
不过哪怕是这样,她在看见孩子的那一刻,脸上还是露出了温情,像是春天的阳光那般。
如果时间足够,她一定会蹲到孩子的身边,轻轻抚摸他的额头,温柔的跟他讲几个温馨的童话故事。
但是手中焦急忙慌的动作却暴露了她此时得窘迫,她回头看了一眼,残月依旧挂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上,一切如旧,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静,甚至有几分美丽。
但只有陷入恐慌的老妇人明白,平静的潭水之下,究竟是暗藏了多少杀机,枯黄的水草,凶猛的食人鱼,没有一丝生机,都想将他们拖入水底。
而耳边,却似乎已经听到了鬣狗饥饿地吼叫,以及男人急不可耐的脚步声。
老妇人喘着粗气,将药品袋撕开,几盒药物摔落在桌面上。
因为在刚开始偷药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被发现,所以他们胡乱地拿了几瓶货柜上的药物就迅速逃离现场,至于里面有没有可以让他们孩子活下来的退烧药,她也不清楚。
“快啊!快啊!”
老妇人翻了几盒药物,但都不是她所需要的,老伴死去的画面萦绕在她的脑中。
“为什么?为什么?……”
几滴眼泪落在她干枯的手背上,但却没有哭声,母亲的坚强让她在最后一刻止住了哭声,她不想儿子脑中最后的画面是哭泣中的母亲。
手中的动作不停,可越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动作就容易出错,药物盒被她摔得噼啪作响,额头上的汗液混合着眼泪一起流下。
“找到了!”
老妇人得茫茫药海中看到了格外刺眼的文字:退烧。
她推开旁边一堆无用的药品,拿起了那瓶普普通通却又极其重要,拼上了性命偷回来的退烧药。
老妇人倒出两颗白色药丸,想要放入孩子的嘴中。
可能是小孩天生对于药物就有一种刻进dNA的恐惧,孩子紧紧闭上了嘴,将退烧药拒之门外。
鬣狗的咆哮越来越近,老妇人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幻听,还是鬣狗已经近在咫尺,她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温柔好妈妈人设,在这一刻都是云烟。
她粗暴地掰开孩子的嘴巴,将药物强行塞了进去,接着拿起旁边一杯浑浊不堪的饮用水想要将药物强行灌进去。
当小孩敏感的舌尖触碰到苦瓜般的药品时,身体的应激反应让他直接将退烧药吐了出来,掉在了地板上。
“呜呜哇哇!”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仿佛一个歇斯底里的精神病人,听得老妇人无比心痛,但她不能停下,如果这一颗救命的药不能让儿子吃下,那么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她一生的挚爱也会在黄泉路死不瞑目。
“嗷!”
近在咫尺的鬣狗叫声将老妇人吓了一大跳,被拧开盖子的药盒从手里滑落,退烧药散落一地。
鬣狗的嘶吼声越来越近,空气中不知何时已经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老妇人全身都在颤抖,她颤颤巍巍地捡起两颗沾满灰尘的退烧药,往孩子的嘴里塞进去。
“原谅妈妈,妈妈已经没有办法了。”
趁着儿子还没有将药吐出,她接着将饮用水也一同拼命地灌入进去。
年迈的妇人在幽暗的环境中有了几分恐怖,脸上在笑,但明明眼睛里一直有泪水流出。
况且她还往哇哇大哭的孩子嘴里灌入浑浊不堪的污水,这场面不像是救人,反倒像是在杀人。
但老妇人此时也别无选择了,只能哭丧着祈求道:“求求你了,吞下去吧,吞下去……吞下去你就可以活命了。”
孩子或许是听懂了母亲可怜的祈求,虽然手脚还在不停地挣扎,但同时也将嘴中苦涩的药物吞了下去。
老妇人长舒一口气,吞下这一颗药丸,儿子或许就能够从鬼门关中活着回来。
但致命的危险并没有结束,如果那只饥饿的鬣狗发现了孩子,那下场毋庸置疑。
好在妇人早有准备,她早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被那群毫无人性的男人发现,也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活下来。
“儿子,从今天开始,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这个世界很美丽,蝴蝶,阳光,大海,你一定要去看看。”
“不要忘记,你叫艾泽,记住名字的孩子,总有一天才可以找到家的方向。”
“爸爸妈妈……永远爱着你。”
艾泽懵懵懂懂的看着这一切,他太小,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意味着是什么,甚至再过多几个月……他连父母的模样都不记得了。
不过这也好,就不用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了,只需要身为母亲的她一个人承受就行了。
她抱起孩子,准备放进旁边一个隔音效果极佳的木制箱子,然后再推进床底下的暗格。
届时,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孩子的存在,等待那些凶神恶煞的男人走后,老妇人的朋友便会带走孩子。
可是美好的想象终究也只是想象,妇人只是刚抱起孩子,表情突然变得痛苦且扭曲,艾泽也慢慢从她怀抱里滑落下来。
年幼的艾泽见母亲突然变了一副表情,天真的以为母亲在做鬼脸逗自己,便笑呵呵地鼓起了掌,忘记了高烧所带来的疼痛。
鬣狗的牙齿咬穿了妇人的后脑勺,没有超人出现,没有神明,没有奇迹,什么都没,她就这么死去了。
尖锐的牙齿就宛如登山镐插进冰层那般刺入她的后脑勺,接着用力一扯,一大块头皮组织就这样被活生生撕扯下来,血腥所带来的冲击力让人不寒而栗。
对于这种场景,哪怕是世界上最血腥的电影也不及它的十分之一,这是只会出现在地狱里的场景。
艾泽还在呵呵呵地傻笑,眼前这般恐怖的场景并不能够波及到他幼小的心灵,反倒是让他有一种在马戏团看驯兽师挑逗野兽的感觉,只可惜,现在驯兽师已经被桀骜不驯的野兽咬穿了脑袋。
鬣狗被艾泽稚嫩的嗓音吸引,它松开嘴里血淋淋的头部组织,缓缓走向艾泽。
窗外洒落进来的月光照亮了鬣狗庞大的身躯,每一根竖起的鬃毛上还挂着老人鲜红的血液。
但在心智尚未成熟的艾泽来看,眼前恐怖的鬣狗无疑只是一只可爱的宠物狗,他伸出细小的手抚摸鬣狗头顶扎人的毛发。
鬣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它很快便搞清楚了自己掠食者的身份,它发出了低沉的嘶吼声,随后便以雷霆般的速度朝着艾泽咬去。
轰!
一道凌厉至极的攻击打在了鬣狗脆弱的腹部之中,它被这股无比强大的攻击打飞在墙壁之上。
超人出现?不,是死神。
男人冷冷站在原地,就这样以凶狠至极的双眼与鬣狗对视着,其中仿佛透露着几个字:如果还不从这里滚出去,你那引以为傲的尖牙和利爪就会被我一个一个拔下来!
鬣狗吃力地爬起来,用凄凉的声音呜呜了几声,完全没有了刚才那般嚣张与霸气,接着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房子。
艾泽还在哇哇笑,殊不知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可是连鬣狗都畏惧的,真正的死神!
旁边的手下舔了舔嘴唇,问男人:“大哥,这个孩子应该如何处置?需不需要将他开膛破肚,将我们的药取出来?”
男人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他已经困了,这么血腥残忍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累了,开膛破肚这种大费周章的事情还是免了吧,况且就让他这么容易死去,也未免太便宜他们了吧?”
他从黑色风衣的口袋中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名为神明雅乐的香烟,点燃放入嘴中。
刹那间,浓重的烟草味以及令人上头的芬叶草味充斥整间简陋的房子,也包括艾泽的鼻腔之中。
待到香烟燃尽,男人缓缓地说道:“这群死巷的臭老鼠生命力不是很顽强吗?将他丢出天使城,看看他能不能在荒漠下活下来!”
雷龙在苍穹之上咆哮,一道弯曲如蛇的雷电毫无预兆地劈下,将昏暗的房间照亮。
艾泽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男人,瞳孔中倒映着他厌恶的脸,他戏谑地笑了,笑得令人难受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