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泽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从跟着侍者回到房间后已经一个小时了,这一个小时内,他的双眼一直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泽小弟,没想到你比我还要狠心啊,竟然直接就粉碎了那些人的美好幻想。”
雷凡忽然说,从床上坐了起来,改用一副责骂的口吻:“小弟啊,我告诉你,如果你想要从他身上获得快乐,不应该直接让他们绝望,而是要给足他们希望,再将希望慢慢磨灭,感受他们内心崩塌的每一分,每一秒,这才可以获得更多的快乐。”
雷凡稚嫩的声音似尖针般不断刺痛他的头皮,思绪也拉回了破碎他人希望的那个瞬间,哀嚎,痛苦,抽泣,那些人的绝望又一次回荡在眼前。
“闭嘴,我根本就不想以他们为乐!”
久违的怒火,艾泽突然的失控促使他猛的从床上弹起,冲着雷凡愤怒咆哮:“你这个混蛋,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杀戮,无休止的杀戮,如果不是因为复仇,我根本就不想要杀人!”
“这是你杀人的借口吗?挺新奇的。”雷凡歪着脑袋看着他。
“不,不是借口,我没杀人,都是他们逼我的,不能怪我!”艾泽脑袋一阵抽痛,像是有把钝刀子在猛插他的脑袋,“他们手上都是人命,我只是替天使审判他们,他们就是该死!……”
抽痛不断,哀嚎不停,其中似有地狱厉鬼般凄厉哭叫,数只冰冷枯槁的鬼手刺入他的手臂,妄想将他拖入背后深不见底的猩红渊层。
冰冷,冷的他一阵抽痛,诡异,双臂竟真出现了血痕与爪印。
“不,我也有罪,我没有资格审判他人,我也应该下地狱!……”艾泽抱着脑袋,癫狂似叫喊,双臂流出的惨红血液染红了衣服,床铺,可他却全然不顾,只是不停低吼。
“不愧是我小弟,这倒还挺有趣的。”雷凡幸灾乐祸道,懒羊羊地靠在床上,嬉笑地看着艾泽“表演”。
……
“不好意思,凡哥,我刚才情绪失控了。”
不知过了多久,艾泽脑袋上那把不存在的钝刀子被人取了下来,他的情绪也渐渐回到平静。
随即他很快就向雷凡低声下气地认错,毕竟要想活过今晚还需要他的帮忙,虽然对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他对自己还算是友善,只将利刃对准敌人。
“没事,你不过是来应聘小职员的而已,看到这种场景承受不住很正常,和我另外一个小弟一模一样。”
雷凡很大方的就原谅了刚才的事情,然后又不解地问:“泽小弟,你既然不是为了从他们身上获得快乐,那为什么要粉碎他们的希望?”
“希望……不过是一针麻醉剂,只会麻木他们的手脚,在接下来的时间不再小心谨慎,最后死在安乐中……”
艾泽惋惜地叹了几口气:“虽然他们走到现在手上都已经不干净了,可却不足以致死……杀人颤抖,害怕落泪,他们不过也只是一群被世界抛弃的孤儿,家中有妻儿,腹中有饥寒,只有这条路了。”
艾泽抬起头,很无奈地苦笑几声:“我就是这种人,我知道那种感觉,所以想让他们起码有所准备,不至于死不瞑目……”
“泽小弟,你作为一个城外人,对于死巷的生活并不熟悉,可千万不要被鳄鱼的眼泪骗了。”
雷凡一改往日不正经的模样,用大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教育道:“虽然我没有在荒漠上生活过,但我听不少人说过,知道那里的困难险种,各种吃人的野兽,稍不留神就会死……”
艾泽沉默地听着,荒漠上的生活他最熟悉不过了,这是城内人绝对没办法想象的困难。
“可那些野兽,它们不会哭,不会骗,要么一战到死,要么示弱逃跑,永远不敢再侵犯你,可死巷人不一样……”
“他们虽然弱小,可是他们会伪装,他们会竭尽全力获得你的同情,在你放松警惕时再背刺你……”
艾泽默默听着,摇摇头,这种行为任何人都不可能比得过他,他也不可能对任何人放松警惕。
活到现在,他早已清楚这世界是没有彻底的同伴,永恒的朋友,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兄弟,父子也会反目成仇。
“你刚才的那些话并不会让他们对你产生善意,反而会认为你是胆小害怕,要不是大哥我足够强大,他们绝对会以你为目标,所以你也别可伶那些臭虫了,死巷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你要想在死巷中活下去,就必须懂得一些规矩,例如利益和生命才是唯一的朋友。”
“为那些人性命惋惜不过只是让自己难受而已,死亡在死巷中稀疏平常的事,你总不能为每个人默哀吧,生活总是应该灿烂欢笑的,你要学会享受杀戮……哦,对了,你可以去装战腺芯片,这样你就会在杀人中乐此不疲了。”雷凡笑了起来,“我真是太聪明了。”
“算了。”艾泽很果断的拒绝了。
“行吧。”雷凡由喜转悲,一秒失落,发出一阵呜呜的假哭声,“小弟不相信大哥……”
“你也得装了这个吗?”
“不,我只是单纯喜欢杀戮啦。”
“那你会杀平民吗?”
“不会。”雷凡一秒回答,很严肃地看着艾泽,“凡哥我可是很有底线的,任何手无寸铁的平民我都不会欺负他们。”
雷凡话语间,看着天花板:“生活已经把他们逼的够苦了,总不能还要为我带来欢笑吧。”
艾泽默默听着,心中对于雷凡的评价有了一些改观。
房间安静了下来,雷凡又提了一连串建议,但都被艾泽一一拒绝了,他也不再自讨苦吃,在床头独自生闷气。
而艾泽早已心烦意乱,他讨厌杀戮,更别提是喜欢上了,如果不是因为复仇,他或许早会自杀了吧……也许现在也该死了吧,复仇真的有意义吗?
越来越多的人死去,看着自己由第一次杀人呕得不能自理,再到现在杀人不眨眼,这一可悲的转变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反胃与疼痛不期而至,艾泽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杀人罢了,装作无所谓就行,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正如雷凡所说:总不能为每个人的死亡默哀,生活总是应该灿烂欢笑的。
与其细数自身犯下的滔天罪行,倒不如分析接下来的局面。
距离离开侍者回到房间已经足足过了一个半小时,可这其中却并未横生异变,哪怕是连侍者敲门这种事都没发生,但这非但没有让艾泽心里平静,反倒是海浪翻涌,焦躁不安。
“在酝酿什么阴谋吗?难不成是我多想了?天赏会的入选到此结束了?不可能,这么多杂鱼,怎么可能让他们入选……弱肉强食……弱肉强食……”
一种不安的念想由心底向外蔓延,他抬头看了一眼雷凡,那家伙还在生闷气。
他又看了看周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装饰,而后,他淡然一笑:“雷凡,如果待会这个房间只能活一个人,你会怎么样?”
“很简单,杀了你。”雷凡不假思索地回答,“再去找别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