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清晨,耀眼的光芒便已是黯淡了几分,似乎连微光都不肯光顾这一片土地。
流牧樱已驶入到了天使城最臭名昭着的罪恶之地——死巷。
刚进来艾泽便已是骇目惊心,四处的垃圾,绿头苍蝇围绕飞舞,无数破烂的房屋交错相拥,俨然成为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壁,污水从其上不断流下。
房屋之间只有一条勉强通车的道路,在两边墙壁的挤压下格外压抑,特别是坐在车上这么狭小的地方,更是让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他不禁怀疑刚才看到的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是否真实,毕竟以现在的技术,想要完成如此大规模的虚拟投影并不是痴人说梦的难事。
“这是同一座城市吗?”
艾泽扫过飞速行驶过的一切,很难想象,他刚从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出来,高楼大厦,鸟语花香,人们活在喜悦之中。
可仅仅过了一片荒野,他便从天堂重新堕入地狱。
虚幻与真实?他分不清了。
哪怕加百列因为追击艾泽而被摧毁的破损不堪,却依旧比这好上几倍,甚至是几十倍。
污水流过的地方站着许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类”。
“他们这是怎么了?”
艾泽惊愕的撑大嘴巴,人类之中有几个畸形的怪物。
他们有人类的轮廓,却在某些方面与人类大相径庭。
萎缩的手或脚,或是异常肿大,又或是三只脚或三只手,以及那个仿佛外星人般看起来即将要爆炸的庞大脑袋。
这些不该是人类会长出的东西,可确确实实出现在了他们其中。
“他们本不应该这样。”樱落雪失落地说着,不知是回答艾泽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
她失神地望着窗外的那群人,眼里并没有该出现的蔑视,只剩下怜悯。
“他们本应该和我们沐浴在同一片太阳之下,生活在同样的蓝天之下。”说着,樱落雪咬着牙,重重一拳捶在车窗上。
“你?……”艾泽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停住了,只是呆呆望着她的背影。
他模糊的记忆中已没有任何关于天使城的东西,只是在斯法玛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这里是一个等级制度无比森严的城市。
死巷,以及其中生活的巷民,乃是天使城这座金字塔的最底层,备受所有人的冷嘲热讽,肆意屠杀,却不得已有一点反抗。
艾泽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上流淌着的也是巷民的血液。
或许眼前的女人也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在艾泽决定要去死巷时发出一声冷哼。
可她……现在却没有一点歧视,只剩下怜悯,是装模作样,让身为巷民的自己不要杀掉她吗?这可能吗?
艾泽觉得眼前的女人绝对和别人不一样,这不可能是装模作样可以装出来的效果,而是从内心所发出的。
在这宛如地狱的黑暗之地,眼前的少女似乎散发着阵阵光芒,驱散了黑暗,驱散了压抑,驱散了恐惧。
“喂,到地方了,你走不走。”
樱落雪的催促声将还在神游的艾泽叫醒,他发现自己正与樱落雪对视着。
他刚才在注视对方背影,竟然入迷了,跑车在目的地停留了许久他也没有发现。
艾泽的脸一瞬间通红,半天憋出一句话:“我现在走。”
他像是一个偷东西被发现的小贼,焦急忙慌地起身离开,那本就有伤的脑袋更是不小心撞上了车顶。
下了车,艾泽在原地愣了一会,看着眼前这辆已经千疮百孔的“战马”。
犹豫片刻,他将凡人之神更换弹夹,递给樱落雪,命令道:“要修车回去修,别在死巷停留,千万!不要!”
艾泽加重了后面的语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刚进来看到的那堆可怜人的模样。
不知为何,这群可怜人在看见了艾泽和副驾驶的樱落雪时,竟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且十分不怀好意。
多年的厮杀早都让艾泽可以很清楚的看清对方是否有敌意,而那群家伙的身上,却是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这股敌意。
艾泽将仅剩的保命之物交给樱落雪,以现在自己这一副濒临极限的身体,如果那群家伙攻击他,那么他将必死无疑。
但这辆千疮百孔的跑车还能保护少女吗?
艾泽已经让她陷入了一次危险,怎么可能还会再来第二次?
凡人之神的威慑力应该能够震慑住那些畸形的怪物,至于他自己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记得保管好,我会找你要回我的枪的。”艾泽嘱咐道。
樱落雪在接枪的瞬间,便以雷霆之势调转枪口对准艾泽。
只可惜对方早已有所防范,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闪进旁边一条散发恶臭的小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樱落雪轻轻地笑了,露出了两颗皎白的虎牙:“你真的……是巷民吗?”
“樱海,返回樱氏重工总部,告诉FZ执法署,流浪者已经从我的车上离开,让他们取消对这辆车的追击,联系樱斥斧,让他在沿路派人保护我。”
“收到,主人!”
悲鸣的引擎声再度响起,更加洪大,似有震耳欲聋的味道,它已明白了这将是自己最后的启程了。
樱氏重工集团中哪怕是最厉害的工程师,看到这辆跑车的惨况,也只能是双手摊开,无助的摇头。
流牧樱—5000,只不过是一辆家用型跑车罢了,而开发者模式,便是强行用其寿命短暂升级为军工级!
也正是这样,才能让这匹矮脚马,变成了一匹无可匹敌的神王宙斯胯下的八足马!让他们可以在万花丛中掠过。
“还有一件事,将协议一修改为只有在不伤害平民的情况下,不计代价保护主人。”
……
艾泽穿梭于四通八达的小巷中,樱落雪的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股怡人的香味萦绕于他的鼻腔。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红了,只发觉自己脸上很烫,然后少女的脸便如烙铁一样烙在他的脑子。
他想起了沙虫帮那群家伙说过的话:“男人,只有在性的时候,会全身发烫,在脑海中一直想着对方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性吧。
忽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他身体当中爆发而出,他一个踉跄,摔倒在了一旁的臭水潭中,无力站起。
血脉喷张的战斗已经过去许久,身体里分泌的肾上腺素渐渐消退。
随之而来的,便是已经被身体压抑许久的疼痛,枪伤,撞击伤一并爆发。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是一声不吭,死死咬着牙。
好在这一股折磨的疼痛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消退,他强撑着墙壁,想要站起身,但脚一软,便再度摔了下去。
他的嘴唇苍白,全身无力,视线模糊,从被子弹击中之后,全身上下的血液就止不住的流下,失血的症状在这一刻开始显现。
他已经无力再站起,头晕目眩让他眼前只剩下刺眼的白色。
但渐渐的,连那一股白色都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什么也没有了。
肥大的老鼠爬出下水道,准备享用自己的晚餐。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