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答并不出乎艾泽意料,反倒是眯眼微笑:“嗯,谢谢你今晚保护我,如果待会真像我说的那样,我不会挣扎,希望你下手的时候能痛快一点,不要让我太痛苦。”
“放心吧,我至今已经杀了……额、一、二……”雷凡数着手指,忽然跳了起来,“九十九个!泽小弟,你刚好是我的第一百小弟耶,这可是你的荣幸……你应该不会害怕吧?你放心,我的手段可是很温柔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我之前的小弟,他们都没有叫过……”
他摸了摸下巴:“不过好像是因为他们的舌头都被我割掉了,但也差不多。”
“嗯。”艾泽面不改色,但又郑重地嘱咐了一句:“凡哥,我以小弟的身份恳请你不要滥杀手无寸铁的人,生命并不是你眼中如此轻贱的东西。”
“放心吧泽小弟,那种不会还手的我才不会去杀呢,这样只会降低我的威望。”雷凡拍着自己的胸膛,被洞穿的手臂飞舞着铁屑,那把高昂似烈阳,焚毁生命的剑锋摇摇欲坠。
得到雷凡这个答案,艾泽也就放下心来,转身去房门处寻找出去的方法,那把破损剑刃并未引得他注意,他也没打算从那地方下手,甚至是根本没想过还手。
窒息,彻头彻底的实力碾压,先不说那两把足以劈开一切生物的黑铁剑刃,单是那骇人眼目的巨大伤口便让艾泽望而却步,如果这种伤口出现在他身上,不出意外的话,他五分钟就会失血过多死去,可雷凡却不会,不仅没有出现将死现象,反倒是像个没事人那般手舞足蹈。
连这样的伤口都不足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更别提手无寸铁的自己了,加上对方身上各种未知能力的赛博体,自己何德何能反抗?无意义的挣扎只不过是加剧死前的痛苦罢了。
割掉舌头……或许会很轻松。
“果然。”艾泽扭动几下门把手,打不开,“锁住了,看来是真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才行。”
但艾泽并不相信绝人之地这种说法,他在房间仔细搜寻了半天,直至掘地三尺连换气口都未发现时,他相信了,选择躺在床上,安然等待死亡,没有往日的害怕,面无表情地等待着,反倒是显然几分轻松洒脱。
“泽小弟,你害怕吗?”雷凡忽然走到了他的床边。
“不……”艾泽摇摇头,可他忽然又笑了,不怕?明明害怕地心跳加快,害怕那些被他杀死的冤魂,害怕因他背叛而死的沙虫帮,害怕见到父母……可又为了逞强装作不怕,只是为了不拖着泪痕死去。
只是因为他觉得,只有没有父母保护的孩子会在人前落泪。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想哭就哭咯,明明都要死了,明明一生都未曾为自己而活,为什么连死前大哭一场的权利都没有?可他就是哭不出。
“真是奇怪。”雷凡挠着脑袋,“连要死都还在笑,对了,你要复仇的对象是谁?大哥帮你报仇。”
“不知道。”
“行吧。”雷凡有些失望,回到自己的床上,“那也只好让他潇洒的活着咯。”
也只好让他潇洒的活着,也只好让他潇洒的活着……
“凭什么他可以活着?凭什么我父母就得死!”
沉寂的火山汹涌喷发,平静的海水焦躁翻涌,雷凡的话是回荡在这无言世界中唯一的回响。
那一刻,他没有愤怒咆哮,也没有低声狂吼,他只是明白了复仇的意义,他不能让灭家仇人在这花花世界自由自在的活着。
父母明明在地狱里受着苦刑,他不相信这世界有天堂,否则就不会有人想要活在人间了,只有地狱……可仇人,或许有美满家庭,或许有亿万身家……
只有杀掉他,杀掉他所有的子嗣,杀掉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彻底灭门,让他们全部身处地狱,去感受地狱的酷刑,这才算复仇,这才是复仇的意义,这才是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意义。
“雷凡,我要杀了你。”艾泽从床上下来。不咸不淡地说,表情平静,可周遭杀气尽显,每个恶魂,每滴血液在此刻都从其一字一言中爆发,其身后,是恐怖的血肉墙,是可以吞噬万物的虚空。
“哦,泽小弟,你也要展现你的实力了吗?”雷凡喜笑颜开,双臂金光兀显,以扭曲姿态爬来带着艾泽憎恨的恶魂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在另一把斩碎万物的剑锋出来时,是更加凌厉的杀气,足以压迫空间以至扭曲,这股滔天巨浪的恐怖气息压着艾泽的气息,让其杀气蜷缩于身后。
雷凡呲着牙:“对待小弟,我可是会全力以赴的,准备好被我碎尸万段吧。“
“虽然实力差距很大,但也并非没有胜算。”艾泽并没有被这股气息所震慑,反而在观察着对方的弱点,“如果能在射出硬币的同时冲上去,躲过他的第一剑,再趁势攻击他的伤口,应该就能轻松扯断他的手臂,这样他就只剩一把剑了,或许……”
“你在那嘀嘀咕咕啥呢?”雷凡不满,下一秒气势陡然暴增,挥舞着剑刃如同一颗高速坠落的流星,毁坏途径之处万生万物,“去死吧,小弟。”
如此猛烈的攻击顿时打断了艾泽的思考,他深知没躲过这招的后果,调动全身肌肉,以最敏捷的身手撑着床翻至另一侧,短暂与雷凡拉开距离,让自己有更多时间来应对。
“小弟,原来你还会耍杂技啊,早点说的话就让你表演完再死了,哪里像现在?”雷凡语气轻浮,像是在玩游戏,艾泽先前的气势震慑在他眼里不过是婴儿的啼哭,无能狂怒罢了。
他高举骨剑刺向床板,随着瞳孔一白,整张床竟直接被掀翻,将二者距离又化为了可悲的面对面,如此霸道,如此恐怖,宛如神明。
“好机会。”艾泽不惊反喜,在那个床板被掀飞的刹那,他也同时化为一道如有奔雷之势的疾影,速度宛若游龙,快出残影,哪怕是雷凡也未曾反应。
“嗯?”雷凡一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眼前的艾泽忽然消失,下一瞬,清脆的铃铛声从身后冲进大脑,像是生命临终前的警钟。
那刻,艾泽眼神阴冷似刀,保护了自己一整晚的人最终死在了自己的手上,这是何等的讽刺?可他就是该死,任何挡在自己复仇路上的人都该死!
他钩住雷凡的腿用力将其绊倒,而后踩在他的后背,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他受伤的手臂,妄想依靠着蛮力直接摧毁,而雷凡却如待宰的羔羊,费力的挣扎却无济于事。
此刻,这场差距战,艾泽竟是全方面碾压雷凡,他靠着熟练的战斗技巧以及敏捷的身手压制住了这尊人见人怕的恶魔。
可他低估了科技的力量,苦短血肉是无法抗抗钢铁洪流的,哪怕是筋疲力尽,哪怕是面红耳赤,雷凡的手臂竟都纹丝不动。
“泽小弟,你是在帮大哥按摩吗?”雷凡的笑声不合时宜的出现。
“什么!?”
艾泽大惊,而后一股怪力从脚下传来,他顿感大事不妙,连忙加重脚下力量,可即便将全力施展,也无法再将雷凡压制,仅是两秒,雷凡便挣脱束缚,将艾泽掀翻在地。
“喂,弱鸡,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很厉害啊?”
未等艾泽起身,他便感觉脚被人抓住,他下意识用力踢去,想要挣扎而出,却被雷凡轻松躲过,而后直接被一股怪力扔飞在了墙上。
第三次撞击威力完全不亚于手榴弹爆炸所带来的余威,那股怪力像是蛮牛冲撞顶在了他的脊背,而后传遍全身,五脏六腑再一次猛烈晃动,骨头也迸发出几声咔咔的脆响,一股黑血再也无法抑制的从嘴中喷出。
“你不要觉得他们对你的恐惧是因为你的强大,你很弱,弱的像是一只蚂蚁,不足以让人害怕,甚至不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
艾泽眼冒金星,脑袋一阵天旋地转,他看不清雷凡,只有无数残影,以及剑锋上猩红的血点,而后翻涌的脑袋因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平静,仿佛那声音带着绝对的权威!
“你自以为靠着粉碎别人的希望可以挣扎的活着,就可以让他们畏惧你,但你要清楚一件事,你能活到现在,全都是依仗着我耀眼的余晖,不过是我的余晖太过于耀眼,以至于你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太阳了……”
“咳咳……”艾泽吐出嘴中剩余的血液,稳稳心神后,雷凡的形态终于变为了实景,可下一瞬,那实景又一次变为无数虚影,可这一次艾泽并无眩晕感,这并不是撞击形成的模糊,而是属于雷凡自身的极限速度。
残影,艾泽所看的每一处都是残影,他根本捕捉不到雷凡真正的位置,犹如闪耀而逝的火花,却又给艾泽带来黑暗。
“该死!”尽管艾泽已经在第一时间侧身闪躲,可无奈身体上的伤势过于猛烈,他已经无法完全躲开如此迅捷的攻击,剑刃的上挥带去了他的左手臂,一抹猩红似惊鸿在房间一闪而过,溅在二者身上。
“嘶……”麻木是第一感,随后便是永无止境的疼痛,但都不是刺骨之痛,或许是先前吃的止痛药起了作用,又或许是慢慢涌上心头的复仇失败所带来的崩溃抑制了疼痛,不管什么,这并非好事,因为剧烈的疼痛或许会让他直接疼晕过去。
反之现在的疼痛只会让他越来越清醒,让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足以捕捉到雷凡杀死自己的每一个残忍瞬间。
割掉舌头,割去四肢……如同犬马那般死去。
“泽小弟,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有这么多血啊。”雷凡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丧家犬般的艾泽,一脚踢在了他仅剩半截的胳膊,痛的后者一阵歇斯底里的低吼,脸色惨白如雪,没有半点人样。
“雷凡……你对待对手的生命就是如此轻贱吗?”艾泽依靠着墙壁,戏谑地望着他,强忍疼痛嘲笑道,“看来你还不是真正的强者啊,据我所知,真正的强者面对一场实力相符的战斗是不会折磨败者生命的……”
雷凡听这话,当场就憋不住笑出了声:“你确定实力相符?”
“咳咳……”艾泽气息越来越薄弱,一缕一缕虚弱的声音像是从喉咙中千辛万苦爬出来那般,混浊,无力,嘶哑,“不管你承不承认,刚才的那几秒,我全面碾压你,如果我身上也有和你一样的装备,那现在死的人就是你了!”
“喂,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呢?不要为你的失败找借口啊!”雷凡忽然急了,举起骨剑,“去死吧,你这种只会找借口的臭虫不配当我的小弟。”
艾泽笑了,面对死亡,又一次笑了,这一次是因为他的计谋得逞了,他之所以说出这些话,正是想让雷凡干净利落地解决掉自己,并非是想让对方再给自己一次翻盘机会,现在成功了,他也就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静候死亡,以待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