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在哀嚎,黑烟在弥漫,地狱仿佛现身人世。
王文带着十几个小弟的支援只用了七分钟,虽已称的上是神速,但无奈的是艾泽二人攻势摧枯拉朽,七八个小弟加上王武也没撑住五分钟,使得他们来到之时早已不见袭击者的身影。
“怎么回事?”王文声音有些颤抖,他想过事情的严重,却未曾想过会是这一片火海般的惨景。
两个没跑的马仔声音也是一样颤抖,犹豫了片刻才说:“有两个人袭击了酒库,还有两个人接应,我们没准备,就……”
王文冷眼一扫,马仔便觉得像是被寒刃击中,不再说话。
王文带着半框眼镜,衣服穿着讲究得体,白白净净,面容看上去有些瘦弱,全身上下散发一股书生气,与王武暴躁性格相反,他的性格则是内敛,低调,用脑做事,所以也未将怒火归咎于马仔身上,而是板着脸走到王武尸体前。
兄弟惨死的模样并没有令其心生怜悯,相反,一股极度愤怒从心底油然而生,盖过他的理智,他猛地一脚踹在王武脸上,狂吼道:“他妈的,天天觉得所有人都怕你那几只章鱼手,说了多少次让你多派几个人看街,他妈的就是不听!”
一脚又一脚踩在了王武脸上,直至凹凸不平的花纹将他的脸踩的血肉模糊,露出皮肤后转动的齿轮、电线以及血肉,王文才渐渐脱力的停下。
血液在身体内加速流淌让他逐渐冷静,他喘着气松了松衣服,招手唤来马仔:“让消防队过来灭火,再叫我们所有供应商出来,只要他们谁愿意赊酒给我们,帮我们度过难关,我华语路以后只入他一家酒。”
“是。”马仔点点头,用余光瞥了一眼王文,看对方似乎还有话想说,便试探性地问:“今晚这事,我们怎么处理?”
王文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轻吸一口气,缓缓抬起眼。天花板的消防喷头检测到烟雾,喷出大量清水,可无奈这点水量在整一车库的熊熊烈火中无异于是杯水车薪,就像踩在王武身上也无法消掉心中怒火那般。
“我原以为给够他们面子,让他们有的吃,有的住,他们就会与我们和睦相处,可是我错了,这些人总是不自量力的挑起事端。”王文虽并不健壮,但声音却十分有力,他走到那两个惊魂未定的手下旁边,拍了拍他们的肩,“待会我给你们一人一万,很感谢你们对帮派的贡献,那几人袭击者我一定会把他们揪出来,让他们跪在地上祈求你们别杀掉他们……”
王文清楚这次袭击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砸酒这么简单,王武身上、脑袋上插着的触手足以推断出对方是一个拥有黑察者的团队,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打散整个王氏家族!
不过王文能在华语路有着不小的势力,自然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于是他提高自己的音量,让在场十几个马仔听到自己的声音:“各位,每个帮派,每个社团的建立都经历过狂风与海啸,我们也不例外,但我相信,既然我们有能力拿下华语路这么多产业,就有能力拿下整个华语路,如果你们愿意追随我,不出三天,天后路就得改名叫王氏路!所有人见到你们都要点头弯腰,你们也都是大哥!”
“我永随帮派出生入死!”
“拿下华语路!”
“我们都是大哥!”
激昂的演讲在这群涉世未深的青年中很快激起波浪,他们高举枪支,高兴欢呼,仿佛已经成为了万人仰仗的大哥。
“对,就是这样,几个阴暗的臭老鼠,还真觉得自己的一些下三滥手段就可以掀起什么波澜吗?不过这倒是帮了我大忙。”王文淡淡一笑,他并不觉得今夜只有坏事发生,王武死了,往后整个帮派就只由他一人说的算,不会再有蠢猪来影响自己的计划。
整个华语路,哦不,整个骑士街区都将臣服于自己!
“王文!”
就在幻想之时,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他闻声回头,脸上笑容瞬间僵住。
艾泽举着霰弹枪瞄着他的脑袋,吼道:“你这四眼仔就是王文啊!我告诉你,在华语路就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别看几部黑手党的电影就想着做大哥!”
“嘭!”
一声枪响,血肉横飞,眼镜掉在王武旁边,碎了一地。
其余马仔仍沉浸在拿下华语路的美梦中,一声震天枪响顿时将他们拉回现实,他们猛地看向已经变成碎片的大哥,恐惧极速分泌,第一时间想着的竟不是反抗,而是丧家之犬般四处逃窜,躲入障碍物后。
雷凡高举步枪,带着狩猎的快感一枪又一枪打在他们身上,两个想要抬枪反击的马仔当场惨死,血染大街,而剩余的人则是被压得头都不敢露。
“他妈的,这些人怎么还杀回马枪啊?”
“两个大哥都死了,我们怎么办啊?”
“他们人不多,要不然我们杀出去吧。”
众人群龙无首,没一人可以掌控混乱的局面,虽有人想要反击,但碍于敌人的实力,终究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没有一点实际行动。
“一群废物。”雷凡不满地嚷嚷,一把掀开面具,大吼道:“听好了,我叫雷凡,雷神的雷,不平凡的凡,你们大哥是我杀的,酒是我烧的,你们要是有本事、有胆量就来找我报仇,我奉陪,要是没本事,就在死巷给我好好低着头做狗!”
话音落,艾泽一脚油门扬长而去,整一过程不出一分钟,震天的枪响仍回荡在空荡荡的马路,仿佛在与夜的黑暗作抗争。
良久,直至街道重回寂静,夜的黑幕重占天空,才终于有人喘着气小声呢喃。
“他们应该走了吧,不会再杀回来了吧。”
“大哥都死完了,应该不会了。”
“我不想当大哥了,当大哥也威风不起来。”
“我也是,当大哥没好处,出麻烦都是找大哥的,我不想混街头了。”
“走吧,不好玩,差点命都没了。”
十几人心中同时打起退堂鼓,丢下枪全都各自从巷子中逃离现场,生怕再度惹上麻烦。
一向欺行霸市的王氏帮派,一夜之间,彻底消失。
……
陈显道站在月光下的巷子里,看着艾泽二人在监控画面里大杀四方,以及雷凡摘下面具的咆哮,他此刻脸色也如死灰般惨白,嘴角似有白沫流出。
小卡车开进了巷子,艾泽二人若无其事地下车,雷凡脸上还带着兴奋。
“怎么了天才?”艾泽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啊!”陈显道惨叫一声,吓得瘫软在地,他满脸恐惧的回头看去,一张阳光却又可憎的脸占满了他的瞳孔。他的神智开始清晰,愤怒站起,用力往艾泽身上撞去,吼道:“你妈的,不是说好按计划来的吗?你们这在干嘛?你们想死,我可不想死啊!”
“喂喂喂,别激动。”艾泽推开他,后者因为双腿发软,险些摔倒,艾泽淡定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我什么时候同意过你的计划?我请来的是一位机线者,不是上帝吧?你的计划就能确保是天衣无缝?”
陈显道一时失语,自己这个一时制定的计划确实欠妥,可……难不成他这个烧掉对方整个酒库,丢手雷炸人,再杀回马枪,摘掉面具高喊自己名号的计划就很完美?
“行,不按我计划我不说什么,那他摘下面具是什么意思?”陈显道指向雷凡,“你知不知道他一个人暴露,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我们?你这个城外来的蠢货知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有多透明?他这张脸一露,把名字往信息库一输,所有与他联系过的人都一目了然,你想让我们怎么办?”
“喂,咋还说到我身上了?”雷凡高举双手,并指着艾泽,“都是他的命令哈,别赖我,虽然我也想这么干。”
“哦。”艾泽摸了摸下巴,让雷凡摘下面具这一步骤是因为他未来还有用处,并没有想到这么深,现在看来,似乎确实有些欠妥,“这样啊,早知道我也摘面具了。”
“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你知道我也有暴露的风险吗?”陈显道见二人似乎不理解事态的紧急,又提高分贝吼道,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回荡许久。
“喂,我说,泽小弟,你这个团队都是些啥人啊,一个小屁孩,一个怂蛋。”雷凡捂着脸十分无语,“不行你跟我干得了,我觉得我们两个性格挺合得来。”
陈显道见二人仍不在意,心中怒火燃起,可现在相安无事,他也不好发作,只能低语道:“加钱啊,这件事搞得这么麻烦,要加钱啊!我现在是拿命和你们干。”
“终于说到点上了。”艾泽从大衣里抽出一大叠天使币,啪一下甩在了他的身上。
在见到钱的那一刻,愁容与恐惧顿时一扫而空,他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双手飞速的清点这厚重如山的钱币,速度堪比验钞机,可却丝毫没有发现艾泽愈发冷峻的脸庞。
“从今往后,你只允许为我一个人做事,且不允许做出任何可能暴露我的事情,包括去赌场赌钱。”艾泽声音极为严肃,“第二,我们并不是一个团队,而是一个组织,我是这个组织的首领,对于我的命令,你只需要服从,而不是抗议。”
陈显道闻言,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他听出艾泽语气中的不对,抬眼与他对视,对方的眼神极为平静,就像是一个平静的湖泊,可陈显道却感觉到其中仿佛透着来自冰河时代的寒冷,一种完全看不出人的情感的寒凉。
这并不是白瞳的效果,白瞳就像是普通眼睛那般,拥有检测人体情感的功能,可以根据人体的情感变化相对应改变瞳孔模样,也就是说,眼前的少年在此刻完全没任何情感,仿佛在看的并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会动的工具。
一边是跟随一群疯子赚玩命钱,一边是重新回到赌场偷偷摸摸赚些小钱,很显然,后者是更好的选择,可赚赌场的钱终不是长久之计,迟早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且现在对方手握自己的把柄,如果不同意他们,搞不好会连赌场那边的钱也没法再赚。
艾泽在说完那句话后,巷子就陷入了窒息的死寂,周遭的黑暗仿佛能将人一口吞下,陈显道咽下一口口水,缓缓将手塞进口袋,摸着放在里面的魔方,压着情绪问:“这是威胁吗?”
“不,这是一个选择。”艾泽淡淡一笑,侧身后退一步,为巷子让开一条路,“我想如果强行逼你为我做事,你也不会完全发挥你作为天才的才能,这是非常可惜的事情。”他摇摇头,“如果你要离开,那我们也就此别过,以后再相见还可以打个招呼,当然,我也不会做出任何过河拆桥的事,你还可以放心大胆黑赌场的钱,直至被赌场发现。”
他的笑容在黑夜里也显得阳光,声音带着一股难以让人怀疑的信服力,陈显道愣了愣,思索了几分钟,最终在金钱的驱使下,他往前一步,深鞠一躬:“泽哥。”
“我呢?我呢?”雷凡指着自己,大声嚷嚷“我还是你大哥的大哥呢。”
“你?”艾泽不着痕迹的松开握枪的手,瞥向雷凡,“你这几天小心点,王氏家族肯定会有忠心的人,他们会找你报复的,如果被他们抓住了,别把我们报出来。”
……
远望小区。
林思言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时不时还通过窗户向外看去,担忧不加掩饰的写在脸上。
枪声在今晚格外暴躁,仿佛是要将夜打穿,可偏偏就是在这样不宁静的夜晚,艾泽二人却一整天不见踪影,她发了几条信息,虽然有回复,但回答的内容基本都是答非所问,这越发让她感觉不对劲。
他们两个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最坏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忽然,门开了,艾泽抱着瑞金丝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林思言见状,连忙小跑过去,她先是看看艾泽。又看看满脸困倦的瑞金丝,担忧地问:“她怎么了?”
“太困了,小孩子嘛,一到时间就熬不住。”艾泽呵呵一笑。
林思言看他这模样,又不好说什么,将瑞金丝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后,她把艾泽叫到了客厅。
“怎么了?”艾泽好奇地问。
“你受伤了。”林思言心疼地说,拿出一个消毒水。
艾泽一愣,下意识摸摸脸,顿感一阵刺痛,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竟因刚才的战斗划开了一条血痕,伤口不大,如果不是林思言提醒,或许好了他也不会发现。
“疼吗?”林思言小心翼翼的用消毒水擦拭他的脸颊,俏皮的脸与艾泽凑的很近,身上淡淡的清香让艾泽感觉很舒服。
“不会。”艾泽摇摇头。
“你今晚去了哪里?”林思言问,眼睛看着艾泽,眼中没有责怪,大多是心疼。
“我去散步了。”艾泽谎话张嘴就来,“今晚吃太多了,要去消消食。”
林思言没说话,她用消毒水消完毒,随后坐在艾泽的对面,双眼看着他,眼波流动,仿佛里面装满了湛蓝如天空的宝石。
“以后不要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好吗?”林思言问。
在那双目光的注视下,艾泽忽然变得紧张,他竟觉得自己如果在那双眼睛下说谎会产生一种负罪感,仿佛说谎是对她的一种伤害。他愣住,随后叹了一口气:“我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