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灵鸣身上那件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不知何时解开了。
露出一小片白皙细腻、线条优美的颈窝，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衬衫的袖口被利落地挽至小臂中间，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肌肤光洁的手腕。
然而，在那本该毫无瑕疵的腕部肌肤上，却沾染了一小点尚未干透的墨渍。
像是方才在准备过程中不小心蹭到的，为她这身利落装扮增添了一抹不羁的痕迹。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有些不知所措的青凝雅身上。
然后又转向安然坐在高背扶手椅中、正垂眸，轻捻着自己纤长指尖的梦璃幽。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们之前低声交谈的余韵。
古灵鸣将手中的托盘轻轻放在红木书桌空置的边缘，陶瓷的砚台底座与坚硬的木桌接触，发出了一声清脆而短促的轻响。
“这是怎么了？方才在门口，就隐约听见你们在小声说话。”
梦璃幽闻声抬起眼眸，那双红宝石般的瞳仁在书房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润。
她先开了口，声音如同浸透了温水的丝绸，柔和而熨帖。
“我和青青聊了聊你的状态，”
她边说，边自然地抬起手，温柔地揉了揉身旁青凝雅的发顶。
指尖掠过她那些柔软顺滑、如同初春嫩叶般的青色发丝。
“她是个有心的孩子，记起了一种有宁神安眠效果的药剂配方，说是要亲手熬煮几瓶给你，希望能帮你放松些。”
“原来是这样.........”
古灵鸣的视线转向青凝雅时，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沉静的眼眸，不由自主地弯成了温和的月牙。
唇角也漾开一抹真切而带着暖意的笑容。
她伸出那只未沾墨渍的手，指腹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青凝雅额前的发梢，动作充满了怜爱。
“谢谢你啊，青青。”
她知道这女孩心思纯善剔透，能将自己的事情如此放在心上。
这份毫无保留的关切，让她心口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拂过，泛起一阵酸涩而温暖的涟漪。
说罢，她将托盘向书桌中央推近了些。
然后伸手拿起一方素净无华、触手温凉的白玉镇纸。
小心翼翼地压在那纸张上角，防止它们被微风或是不经意的动作弄乱。
“不、不用谢的！”
青凝雅被这直白的感谢弄得更加不好意思，连忙用力摆手。
小巧的脸颊此刻红得像一颗熟透了的、汁水饱满的樱桃。
她垂着眼，小手紧张地绞着裙摆，声音虽轻却带着急切的真诚。
“灵鸣姐姐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现在.........现在我能有机会帮上你一点点，我.........我很高兴。”
古灵鸣看着她这急切又害羞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笑声如同清泉滴落在石上，清脆而悦耳。
她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转而将目光投向梦璃幽。
眼神里的情绪复杂了几分，有依赖，有托付，更有一种卸下部分伪装后的坦然。
“璃幽，接下来.........要麻烦你了。”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直像只真正猫咪般慵懒窝在梦璃幽怀里、几乎要与之融为一体的璃梦，慢悠悠地动了。
她伸了个懒腰，动作间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优雅与漫不经心。
然后轻盈地从梦璃幽的膝头爬了下来。
蓬松的黑色尾巴如同柔软的毛刷，扫过深色的天鹅绒沙发坐垫，留下几不可见的细微痕迹。
她自顾自地在沙发空位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侧躺下来，打了个大大的、带着十足慵懒意味的哈欠，露出一小点洁白的尖牙。
那对敏感的黑色猫耳随着哈欠抖了抖，她的瞳孔半眯着，声音软糯得像是在撒娇。
“主人快点哦~处理完了，还要记得给我顺毛呢，今天都还没有好好梳过。”
梦璃幽看着她这副理所当然享受服务的模样，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无奈又纵容的弧度。
她伸出手，熟练地揉了揉璃梦的头顶，指尖刻意蹭过她耳后那片最为细软敏感的绒毛，惹得璃梦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这才起身，步履平稳地走到古灵鸣身旁。
她那一头流泻的银白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肩头微微晃动。
在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异常柔和的光里，泛着如同月华般清冷而高贵的光泽。
古灵鸣抬起眼，正好对上不远处青凝雅那双写满了好奇、紧张与一丝不安的碧绿色眼眸。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周遭所有的勇气都吸入肺中。
然后弯下腰，拉开了书桌最下层、那个通常放置不常用物品的抽屉——里面细心地垫着一块深紫色的柔软绒布。
绒布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把打磨得极为光滑、呈现出温润光泽的胡桃木戒尺。
木尺长度约半尺，边缘被反复手工打磨得圆润无比，丝毫不会刮手。
握在手中，能感受到木材本身带来的、带着生命力的温润触感。
这既是她平日里用来规范自己书写格式、保持专注的工具。
在某些特定时刻，也成为了她用以“提醒”自己、寻求内心平衡的.........媒介。
她握着木尺，走到房间中央那片较为空旷的地毯上。
然后，面对着梦璃幽，缓缓地、姿态极为标准地屈膝跪坐了下来。
她的腰背挺得笔直，脖颈修长，下颌微收。
只有那垂在身侧、自然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悄悄蜷缩了一下，泄露了她内心并非全然的平静。
随后，在青凝雅屏住呼吸的注视下。
古灵鸣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手心向上，并拢，以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无比郑重的姿态，将那把胡桃木尺稳稳地、端平地递向站在面前的梦璃幽。
窗外的光恰好落在她因这个动作而完全暴露的、泛着明显红晕的耳尖上。
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那白皙脖颈处微微搏动的、细微的血管。
她的呼吸，似乎也比平时要沉重和急促一些，胸脯有着细微的起伏。
青凝雅一看到这正式得近乎庄严的架势，心脏立刻“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像是揣了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用双手捂住了眼睛，仿佛不敢直视。
然而，那纤细白皙的手指却分明岔开了宽宽的缝隙，一双碧绿的眼眸透过指缝，牢牢地锁在眼前的场景上，一瞬都不肯错过。
【要开始了吗？灵鸣姐姐看起来.........好平静，好........认命？
可是，要是换做是我，肯定早就慌得腿软，站都站不稳了吧.........
不过，如果是璃幽的话，我好像可以.........接受？】
梦璃幽静静地接过那把木尺，指尖轻轻掂了掂它的重量。
目光却沉静地落在古灵鸣那双摊开的、白皙的手心上——
这双手，常年握笔书写，挽弓搭箭，指腹和虎口处带着一层薄薄的、显示着历练的茧子。
但整体的肌肤依旧细腻，掌心的纹路清晰而干净。
她轻轻挥动了一下木尺，空气中立刻掠过一道细微的破风声。
她看着古灵鸣，声音放得很轻，如同耳语：“定好数了？”
古灵鸣垂着眼帘，浓密的长睫毛在她光洁的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浅淡阴影。
她的喉结几不可察地轻轻滚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是她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她习惯于将这份“提醒”的具体程度，完全交由梦璃幽来裁定。
梦璃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再多问。
她手臂微微抬起，然后落下，木尺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既不容忽视又不会造成真正伤害的力度。
“嗒”地一声，清脆地落在了古灵鸣微微绷紧的左手心中央。
“唔.........”
一声极其短促、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闷哼，从古灵鸣的唇齿间逸出。
她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放在身侧地毯上的脚趾猛地蜷缩起来。
甚至连带着小腿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仅仅只是这一下，她原本白皙的手心中央，立刻就浮现出了一道清晰无比的、与戒尺等宽的长条形红痕。
像是被技艺高超的画师用最鲜艳的胭脂，精准地涂抹了上去。
周围的肌肤也迅速泛起了充血的红晕，连带着并拢的手指指节，都因为瞬间的紧绷而泛出了白色。
梦璃幽迅速收回了木尺，然后伸出空着的左手，用微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那片迅速红肿起来的皮肤。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以及那片肌肤上明显高于其他的、灼人的温度。
她不由得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带着几分无奈和显而易见的疼惜，瞥了古灵鸣一眼——
明明知道自己手心部位的神经异常，对痛觉的反应比常人更剧烈，却还要这样，然后硬撑。
古灵鸣感受到了她视线里那份沉甸甸的关切与不赞同，有些不自然地将头偏向了一旁。
原本就红透的耳尖此刻更是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十下。”
梦璃幽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她重新抬起手臂，控制着力度和节奏，木尺再次落下。
这一次，她刻意将每一下之间的间隔放得很慢，仿佛时间的流速都被拉长了。
每一下清脆的“嗒”声之后，她都会停顿片刻。
空着的手会再次伸出，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古灵鸣那已经明显红肿起来、温度灼人的掌心？
既像是在确认她是否还能承受，又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安抚。
那一声声清脆而规律的“嗒、嗒”声，在寂静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每一次响起，都像是在青凝雅的心弦上重重拨动了一下。
她透过大大张开的指缝，看得无比真切：
古灵鸣那只原本白皙修长的手，从最初的浅淡红痕，逐渐变成了鲜艳的绯红。
再到后来，甚至泛起了淡淡的、肉眼可见的肿意，皮肤的纹理都似乎被撑开了。
然而，自始至终，古灵鸣除了最初那一声未能完全压住的闷哼之外。
之后便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将那柔软的唇瓣咬得失去了血色。
她紧抿着唇，连呼吸都被她刻意压得又深又沉，仿佛在进行某种艰苦的修行。
青凝雅看着古灵鸣那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悄悄地攥成了拳头。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却依旧保持着挺直如松的跪坐姿态。
心里充满了巨大的疑惑和不解：【灵鸣姐姐.........她的手心都被打成这样了，又红又肿的。
她怎么能.........怎么能忍住不叫出声，甚至连躲都不躲一下呢？】
很快，约定的十下结束了。
梦璃幽将手中那把仿佛还带着余温的木尺，轻轻地放在了红木书桌空置的一角，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叩”声。
古灵鸣像是被这声音从某种沉浸的状态中唤醒。
她缓缓地、似乎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扶着光滑的桌沿借力时。
那只刚刚承受了惩戒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恢复了丝沉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般的平和。
她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晕，呼吸也比平时要急促和沉重一些。
然而，当她抬起眼，目光与梦璃幽相遇时，那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像是终于卸下了某种重担后的轻缓与安宁。
——对她而言，这份清晰、具体、由她主动寻求并承受的痛感，就像一把钥匙，短暂地打开了内心那被沉重愧疚堵塞的阀门。
让那些几乎要将她淹没的负面情绪，得以找到一个小小的宣泄口。
虽然只是暂时的，却足以让她获得片刻的喘息，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看到的一线微光。
青凝雅终于放下了一直捂着脸的手，怔怔地看着古灵鸣那明显红肿、恐怕连握笔都会感到刺痛的手心。
看着她微微起伏、尚未完全平复的胸口，还有她悬腕提笔、在纸上落下第一个“对”字时，那指尖无法掩饰的、细微的颤抖。
她忍不住悄悄地、用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唔..........好疼。”
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随即更加困惑了，眉头紧紧皱起。
【明明这么疼.........为什么灵鸣姐姐看起来，反而.........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难道这种‘提醒’，这种疼痛，真的.........能让她心里那些我看不见的、很重很重的东西，变得轻一点吗？】
她看着古灵鸣侧脸上那专注而平静的神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不存在，只剩下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走到沙发边、正拿起一张柔软纸巾，细心帮璃梦擦拭着可能并不存在的嘴角的梦璃幽。
青凝雅轻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更加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