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听汐一番话说完，大家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朝身边一个女生使眼色，大概是想让女生站起来声援自己。
女生只是把头往下埋的更狠，不敢和她对视。
她的小动作被孟夏尽数看在眼里，后者定定看着郁听汐，没有说话。
简单的表情落进郁听汐眼里就变味了，她从小娇生惯养，为数不多的几次栽跟头，都拜在上首并排而坐的两人所赐。
她真的很讨厌这种处处落人下风的滋味。
郁听汐的目光落在孟夏身上，和她四目相对，嘴上也不甘落后。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拙见，虽然是选品会，作品毕竟也是大家的心血，作为设计师才能明白一件作品的诞生有多么不容易，其中的努力外行人是不会懂的。”
她的话说的直白，针对性也强。
在场唯一的外行就是孟夏。
拉着在场所有设计师说事，摆明是想让孟夏这个特例引起众怒，可惜一番话下去，并没有砸出太大的水花。
孟夏往裴妄耳边凑了凑，“我去总裁办公室等你吧。”
郁听汐话说的虽然不好听，不过还是有道理的，图稿这种看重唯一性的东西，应该是需要保密的吧。
孟夏说着就要起身，被身侧一双大手重新拉回座位。
裴妄面无表情的看过去，“陈臻。”
陈臻微微垂首，走到郁听汐身边，递上一张纸。
郁听汐伸出两根手指捻起，放到眼前，最上面黑体加粗的四个大字——会议通知。
裴妄淡声，“今天是筛选新一季主推设计师，重点是设计风格和个人品牌，作品后期会重新设计，通知上说的很明白，下次参加会议前先仔细阅读通知。”
从小到大都被捧着长大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出过这么大的丑。
郁听汐捻着纸张，笑容都有些发僵，好像下一秒这张笑脸就要碎掉。
裴妄收回目光，“回归正题，下一位设计师。”
这句话像一句口令，众人齐刷刷看向展示作品的大屏，无人再在意脸色青黑的郁听汐。
趁着设计师调试的空隙，裴妄凑到孟夏耳边低声耳语，“你陪我一起选。”
孟夏吓得往旁边挪了半米，“我不懂珠宝。”
裴妄笑了，连人带椅子拉回身边，“珠宝设计除了懂行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更重要？什么东西？”
“出色的作品更重要是经受住市场的考验，你是潜在客户，也就是市场。”裴妄说着指了指自己，“我是商人，再有钱的商人也是需要赚钱的。”
孟夏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瞥见身旁一个女生很努力的压抑上扬的嘴角，才发现自己都快和裴妄贴在一起，连忙从桌子下面悄悄把人往旁边推了推。
裴妄挑眉。
被她直接瞪回去，“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义正言辞的一句话，换来裴妄一声轻笑。
会议室黑了下来，为了更好的观赏设计图，落地窗的窗帘被拉上，隔绝了照进来的阳光。
接连看了几个设计师的作品，孟夏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乐颜看人的眼光还是毒辣。
明明是新人却已经摸索到独特的个人作品风格，光是看着设计图，孟夏好像都已经能想象到成品会是多么璀璨。
她乍然想起乐颜，才发现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看见乐颜。
按理说这种场合总监不可能不在。
孟夏侧身想去问问裴妄，一转头看见一张冷到极地的冰块脸。
看来是认真负责的裴总上线了，她把问题憋回肚子里，安静的欣赏着这些在她看来可以称得上完美，却被身边人理性建议和待定的设计稿。
之前乐颜流产住院时，有一次裴妄走出病房接电话，屋里只剩下孟夏和乐颜两个人。
乐颜一边吃饭，一边留神听着外头的动静，她跟孟夏说，“你别看裴妄在你面前温柔得跟什么似的，一碰到工作上的事，他比那撞沉泰坦尼克号的冰山还冷还硬。”
孟夏端着碗笑了笑，“不会吧？”
乐颜直摇头，“男人，从来都是表里不一，在家一个样，床上一个样，出门又一个样。”
当时的孟夏只见识过家里的裴妄，对乐颜的话半信半疑。
现在三个都见过，深深觉得乐颜说的是真理。
会议进行到中下段，十来个设计师，只有一位的作品是待定，其余都被裴妄直接pass。
裴妄拿起笔在一份稿图上画了叉，放到一边，“下一个。”
郁听汐站起来，昂着下巴走到台子上，作品稿件被投屏在大屏幕上。
在座的除了新一批的设计师之外，还有很多非常有名的资深设计师，先前几位设计师的作品一出来，这些真正的行家都会三三两两聚头讨论，最后给出中肯的建议或者评价。
这幅作品一出，台下直接寂静。
偏偏郁听汐意识不到，先前在众人面前被裴妄驳斥，她分明是铆足劲来表现自己的。
她开始介绍，“夏天是个热烈的季节，相比较于用冷色表达清凉，我更倾向用暖色宝石表达热烈，这是一条王冠形状的项链，加上红宝石点缀，看起来会更加夺目。”
大家互相看了看，欲言又止，整个会议室的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孟夏不懂这奇怪的氛围是为什么。
她扭头去看裴妄，试图从裴妄脸上找到答案，看见的还是那张冰山脸。
“这就是我的第一张作品.....”她说着准备向在座众人展示第二张作品。
“等一下。”最前排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士忍不住打断，“你说这是你的设计？”
郁听汐微笑，笑容带着刻进骨子的傲慢，“是的。”
那位女士推了推眼镜，表情陡然严肃起来，“我想，在成为一个设计师之前，鉴赏过足够多的珠宝作品，培养自己对珠宝的审美和理解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却沉稳自信，引得一众设计师连连点头。
郁听汐盯着那位女士，笑了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你的这幅作品，无论是外观还是结构，和Y国皇室王妃最出名的王冠一模一样，只是把钻石珍珠换成了红宝石。”
那位女士蹙眉看着台上的郁听汐，“你是把在场的设计师都当成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