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二月十五日，开京，宣政殿。
晨钟刚响，王楷便匆匆入殿，准备主持早朝。这两日征兵不利的消息接连传来，让这位年轻的君主愁眉不展。
\"主上驾到——\"
文武百官依次入殿，但气氛明显比往日沉闷许多。
\"诸卿平身。\"王楷勉强打起精神，\"今日朝议，主要商讨征兵...\"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声。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王楷眉头一皱：\"何人如此惊慌？\"
门外内侍匆匆入殿，面色惨白：\"启禀主上！义州急报！\"
\"义州？\"王楷心中一沉，\"可是李知柔传来军情？\"
\"主上...\"内侍颤声道，\"义州...义州失守了！\"
\"什么？！\"
殿内瞬间炸锅，群臣哗然。
\"不可能！义州如何会失守？金军不是在河东吗？\"
王楷霍然起身，抢过急报，展开细看。只见上面血迹斑斑，字迹潦草：
\"...金军数万突袭义州...守将李知柔战死...全城屠戮...援军崔仁部全军覆没...金军正向南推进...\"
王楷看罢，手中急报跌落在地，脸色苍白如纸。
\"主上！\"郑知常急忙上前，\"这...这如何可能？金军不是被南朝牵制了吗？\"
\"数万金军？\"崔忠献颤声问道，\"义州不过千余守军，如何能挡？\"
王楷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主上！\"兵部尚书金甫当出班，\"急报可有详情？金军到底有多少人？\"
王楷强自镇定，重新拾起急报：\"报上说...至少三万精锐...为首者乃完颜习不失...\"
\"完颜习不失？\"户部尚书李光弼面如土色，\"那是金国名将！他怎么会出现在义州？\"
\"这就是说...\"崔忠献沉声道，\"金人根本没有议和的诚意，而是故意东征我高丽！\"
\"不对！\"郑知常急道，\"金军主力不是在河东河北与南朝对峙吗？怎么能抽出三万精锐东征？\"
\"愚蠢！\"崔忠献怒视他，\"你以为金军只有河东河北那点人？他们从辽东、上京都可以调兵！\"
\"你说谁愚蠢？\"郑知常大怒，\"若非你等拖延征兵，我军岂会如此被动？\"
\"住口！\"王楷一声怒喝，\"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争吵？\"
殿内瞬间安静，但群臣的目光中都带着恐惧和绝望。
\"主上，\"给事中李安国小心问道，\"如今当如何应对？\"
王楷沉默良久，才道：\"传令各道，立即停止征兵，就地组织防务！\"
\"主上！\"郑知常急道，\"停止征兵？那我军如何与金人抗衡？\"
\"抗衡？\"王楷苦笑，\"凭什么抗衡？义州千余精兵，不到半日便被屠戮殆尽！我等又有何能力抗衡三万金军？\"
\"可是主上，\"兵部侍郎崔仲道，\"若是就此屈服，我高丽颜面何存？\"
\"颜面？\"崔忠献冷笑，\"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颜面？\"
\"你...\"崔仲气得说不出话。
\"够了！\"王楷再次怒喝，\"传孤旨意：即刻派使向金军求和！就说我高丽愿意重新归附大金，请求宽恕！\"
\"主上万万不可！\"郑知常跪地，\"我等才刚刚决定独立，如今便要投降，如何对得起义州死难将士？\"
\"对得起？\"王楷声音凄厉，\"若是不降，开京百万生灵，都要成为第二个义州！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郑知常被问得哑口无言。
\"主上英明！\"崔忠献立即附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降金虽然屈辱，但总比灭国强！\"
\"你这懦夫！\"西京副留守金延宗怒骂，\"枉你还是朝廷重臣！\"
\"你骂谁懦夫？\"崔忠献回骂，\"有本事你去义州与金军拼命！\"
\"我...\"金延宗语塞。
\"诸卿莫争了！\"王楷疲惫地挥手，\"事已至此，孤意已决！\"
正在此时，殿外又传来急促脚步声。
\"启禀主上！又有急报！\"另一名内侍冲入。
\"又是义州？\"王楷心如死灰。
\"不是！是平安道！\"内侍道，\"平安道知州朴承宗急报，发现金军主力正在南下，直指平壤！\"
\"什么？！\"殿内再次哗然。
\"平壤也要失守了？\"李光弼失声道。
\"完了...真的完了...\"金甫当瘫坐在地。
王楷听罢，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平壤一失，开京便暴露在金军兵锋之下，以高丽现在的军力，根本无法抵挡！
\"传孤旨意！\"王楷声音颤抖，\"立即征调开京近卫军，星夜驰援平壤！\"
\"主上，\"崔忠献劝道，\"开京近卫不过三千人，如何能挡金军三万精锐？\"
\"那你说怎么办？\"王楷绝望地看着他，\"坐等金军杀到开京城下吗？\"
\"主上，不如...不如...\"崔忠献支支吾吾。
\"不如什么？\"
\"不如主上亲自出城，向金军请降？\"
此言一出，殿内死寂。
\"你...你让孤出城请降？\"王楷不敢置信地看着崔忠献。
\"主上，\"崔忠献咬牙道，\"事急从权！若主上肯亲自请降，或许金军念在旧情上，不会屠城...\"
\"旧情？\"郑知常冷笑，\"义州的旧情呢？他们可有念及？\"
\"那是因为义州抵抗！\"崔忠献争辩，\"若是不抵抗，直接投降...\"
\"够了！\"王楷怒道，\"孤宁死也不会出城请降！\"
\"可是主上...\"
\"莫要再言！\"王楷断然道，\"传令近卫军，即刻开拔！另外，立即派人联络各道，能调多少兵就调多少兵！\"
\"主上，各道征兵本就不利，如今急调，能来多少人？\"金甫当苦笑。
\"能来多少是多少！\"王楷咬牙，\"总比坐以待毙强！\"
\"是...\"
\"还有，\"王楷又道，\"立即派人前往南朝，请求援军！就说我高丽危在旦夕，请南朝速速发兵相救！\"
\"主上，\"李光弼道，\"即便南朝愿意发兵，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那也要试试！\"王楷声音凄厉，\"难道就这样等死不成？\"
\"主上，\"谏议大夫尹彦贞小心道，\"金富轼出使南朝，至今未归，只怕...\"
\"只怕什么？\"王楷急问。
\"只怕南朝根本不把我高丽放在心上，\"尹彦贞苦笑道，\"金富轼或许已经...\"
\"不会的！\"王楷断然道，\"南朝皇帝金口玉言，既然应允结盟，必不会食言！\"
\"可是主上，\"崔忠献又道，\"即便南朝有心相助，以他们与金人的关系，也不敢贸然出兵啊...\"
\"你的意思是？\"
\"臣的意思是，\"崔忠献咬牙道，\"南朝最多给我们一些军械，绝不会派兵直接参战！\"
\"那也比没有强！\"王楷固执道。
正在君臣绝望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让开！让开！我要面见主上！\"
\"这是什么人？如此无礼？\"崔忠献皱眉。
殿门大开，一名风尘仆仆的中年文士冲了进来，正是出使南朝的金富轼！
\"金富轼？\"王楷大喜，\"你回来了？南朝如何答复？\"
金富轼顾不得行礼，直接开口：\"主上！大喜！天大的喜讯！\"
\"喜讯？\"王楷苦笑，\"如今义州已失，平壤危在旦夕，还有什么喜讯？\"
\"主上有所不知，\"金富轼激动道，\"南朝皇帝料事如神，早就预见到金军会东征我高丽！\"
\"什么？\"殿内众人一愣。
\"南朝皇帝在臣临行前便说过，\"金富轼继续道，\"金军必然会对我高丽下手，让臣快去快回，以免误了军机！\"
\"那...那南朝可有援军？\"王楷急切问道。
金富轼神秘一笑：\"主上，南朝不仅有援军，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援军早就到了！\"
\"什么？！\"殿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早就到了？\"王楷不敢置信，\"在哪里？\"
\"就在距离开京五十里外的松岳山中！\"金富轼兴奋道，\"南朝精兵三千，携带神威将军筒五门、突火枪千杆，正等候主上调遣！\"
\"天哪...\"王楷激动得浑身颤抖，\"真...真的吗？\"
\"千真万确！\"金富轼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这是南朝援军主将的亲笔信！\"
王楷颤抖着接过，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高丽国主王楷亲启：吾乃大宋神武右军骑兵都统制杨再兴，奉圣上密诏，率精兵三千，携神器若干，前来援助贵国抗击金虏。速派人联络，共商军机。\"
\"杨再兴？\"郑知常激动道，\"这是南朝西征名将！\"
\"神威将军筒五门？\"金甫当难以置信，\"那可是南朝灭夏的神器啊！\"
\"三千精兵，千杆突火枪...\"李光弼喃喃自语，\"有了这些，我军大有可为！\"
王楷看完信后，忽然仰天大笑：\"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主上，\"金富轼继续道，\"杨将军说，他们是秘密前来，连南朝朝廷都不知晓，全是圣上的私人决定！\"
\"私人决定？\"王楷更加感动，\"南朝皇帝对我高丽如此厚待，真是...\"
\"还有，\"金富轼又道，\"杨将军特意交代，此次援助绝对保密，不可泄露给任何人，以免走漏风声！\"
\"明白！明白！\"王楷连连点头，\"绝对保密！\"
\"主上，\"郑知常激动道，\"如今有了南朝援军，我等可与金军一战了！\"
\"正是！\"王楷精神大振，\"传令！立即派人与杨将军联络，商讨作战方略！\"
\"臣立即安排！\"郑知常兴奋道。
\"还有，\"王楷又道，\"此事绝对保密，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南朝援军的存在！\"
\"是！\"
崔忠献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既惊讶又忐忑。南朝援军的到来，虽然是好事，但也意味着高丽彻底与金国决裂，再无回头路了。
\"主上，\"崔忠献小心道，\"既然南朝有援军，那...那之前的降金之议...\"
\"什么降金？\"王楷怒视他，\"孤从未说过要降金！\"
\"可是主上刚才明明...\"
\"孤刚才是被噩耗冲昏了头脑！\"王楷断然道，\"如今南朝援军已至，我高丽岂有不战之理？\"
\"是...是...\"崔忠献不敢再言。
\"金富轼，\"王楷急切问道，\"杨将军可曾说过，何时与我军会合？\"
\"回主上，杨将军说，为避人耳目，只能夜间行动。\"金富轼道，\"他派了心腹前来，今夜便可安排主上亲信前往松岳山密谈！\"
\"好！太好了！\"王楷拍手道，\"郑知常，你即刻准备，今夜便去松岳山！\"
\"臣遵命！\"郑知常兴奋道。
\"主上，\"金富轼又道，\"杨将军还说，此次作战，需要我军积极配合。他们虽有神器，但人数有限，主要还是要靠我军...\"
\"配合！当然配合！\"王楷连连点头，\"我军愿为南朝援军前驱后殿！\"
\"那就好！\"金富轼道，\"杨将军说，只要配合得当，定能大败金军！\"
\"主上，\"李光弼忽然道，\"既然南朝援军已到，那各道征兵是否继续？\"
\"当然继续！\"王楷断然道，\"人多力量大！况且此战关乎国运，岂能马虎？\"
\"是！\"
\"还有，\"王楷又道，\"立即传令各道，告诉他们义州虽失，但我军有南朝相助，哦不，差点忘了，是我们有后手，必能反败为胜！让他们加紧征兵，不可懈怠！\"
\"臣立即传令！\"金甫当道。
\"传孤旨意！\"王楷声如洪钟，\"即刻整顿三军，准备与金军决战！告诉将士们，我等不是孤军奋战，南朝精兵就是我等的后盾！\"
\"主上英明！\"郑知常等人齐声道。
\"金富轼，\"王楷又问，\"杨将军可曾提及作战计划？\"
\"杨将军说，\"金富轼道，\"金军虽然人多势众，但远来疲惫，且不熟悉地形。若能引诱其深入，再以神器突袭，必能大败之！\"
\"妙计！\"王楷赞道，\"不愧是南朝名将！\"
\"不过，\"金富轼又道，\"杨将军也说了，此战成败关键，在于我军能否坚持到神器发威之时。若是一触即溃，神器再强也无用。\"
\"这个自然！\"王楷道，\"传令各军，不论如何艰难，都要死战不退！\"
\"是！\"
\"主上，\"尹彦贞忽然道，\"平安道那边如何应对？朴承宗知州恐怕...\"
\"传令朴承宗，\"王楷道，\"让他坚守平壤，能守多久守多久！就说援军即将到达，让他务必撑住！\"
\"是！\"
\"还有，\"王楷又道，\"立即派快马通知平安道各州县，让他们做好准备，一旦平壤不守，立即组织民众转移！\"
\"主上考虑周全！\"李光弼道。
王楷环视群臣，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的火焰：\"诸卿！此次抗金之战，关乎我高丽国运！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我等当齐心协力，共抗强敌！\"
\"臣等愿为主上效死！\"众臣齐声应道。
\"散朝！\"王楷挥手，\"各司其职，不可有误！\"
\"臣等告退！\"
群臣鱼贯而出，但脸上的表情已与入殿时截然不同。
绝望变成了希望，恐惧变成了斗志。
王楷独自留在大殿中，望着殿外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
从地狱到天堂，只在一瞬之间。
\"南朝...南朝皇帝...\"王楷喃喃自语，\"你竟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切...真是...真是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