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板误会了,不是苛刻,是原则。”
孟远不卑不亢,腰杆挺得笔直,
“贵金属提炼,那是我们往后吃饭的家伙,得攥在自个儿手里。财务这块,也是厂里的机密,不好让外人插手。”
他顿了顿,带着几分歉意,但语气斩钉截铁:
“所以啊,李老板这份厚爱,我孟远只能心领了。实在对不住,辜负了您的期望!”
说完,孟远站起身,作势要走。
李卫东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里寒光一闪而过。
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当面撅他李卫东的面子!还撅得这么干脆!
“行!你有种!”
李卫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皮笑肉不笑,
“孟老弟果然是硬骨头!我倒要瞧瞧,没我搭把手,你那上百万的窟窿,拿啥去填!别到时候,哭着鼻子回来求我!”
“那就不劳李老板您惦记了。”孟远淡淡一笑,转身就走,没半点拖泥带水。
出了李卫东那豪华却让人憋闷的仓储中心,孟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八十万是没到手,可心里头敞亮!
“卖祖业的事儿,不能干!路的一步一个脚印踩踏实了!”
那么,下一步,就该去闯那条更险,但也可能更光明的道儿了!
他没回厂子,直接在邻市,找了个不起眼的小旅社住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他就把那份熬夜改出来的《项目计划书》又仔仔细细捋了一遍,
特别是钱敏那边,刚出的最新一批二氧化锰检测报告,数据详实,这可是他的底气。
然后,直奔市电池厂!
这次,他不是来求人引荐的,他是来……
谈一笔能让电池厂,都得掂量掂量的大买卖!
总工程师办公室里,还是那位镜片厚得像瓶底的老专家,和那位眼神锐利、透着精明劲儿的副厂长。
几句客套话过后,孟远没兜圈子,直奔主题。
先是报喜,远新的二氧化锰生产稳定,质量杠杠的,随时能给电池厂加量。
然后话头一转,开始“诉苦”,坦诚建厂资金缺口大,银行那边没门路,急得他嘴角都快起泡了。
瞅着两位领导眉头微微蹙起,孟远深吸一口气,终于抛出了他琢磨了一宿的“大招”:
“总工,厂长!我知道,直接让厂里掏钱支持我,不合规矩,也让您二位为难。”
“但是,我想跟咱们厂提一个……全新的合作法子!”
孟远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透着力量。
“我愿意拍胸脯,保证三件事!”
“第一!往后三年,供给贵厂的二氧化锰,在现在优惠价的基础上,再降五个点!”
这话一出,副厂长捏着钢笔的手微微一顿。
“第二!我们正在捣鼓的新型电池材料——”
孟远故意顿了顿,神秘的压低声音,朝“锂”的方向虚虚一点,没说透,
“一旦搞成了,贵厂有优先采购权,保证给最优惠的价格!”
老总工的镜片后面,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第三!我们掌握着一套成熟的废旧电池回收再利用技术。将来,贵厂的废旧电池处理,我们可以深度合作,帮厂里解决环保大难题,还能从里头淘换出好东西,进一步给厂里省钱!”
孟远加重了语气:“这三条,就是我们远新的‘技术股’,也是我们未来的‘产能保证’!”
“就凭这些,我恳请贵厂,能不能考虑以‘专项扶持’或者干脆‘战略入股’的形式,匀一部分资金出来,帮我们把新厂建起来!这样能更好地给贵厂供料,将来技术上也能更好地给贵厂打配合!”
“这,是一条船绑船、风险一起扛、好处大家分的长久买卖!”
孟远一番话说完,办公室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老总工和副厂长对视一眼,都被孟远这番“异想天开”的提议给震住了!
拿未来的供货折扣、新技术优先权,甚至八字还没一撇的回收技术当“本钱”,来换现在的真金白银?
“这小子,脑子是怎么长的?”
这种合作的路数,他们听都没听过!
两人眼里都写满了惊讶,还有浓浓的思索,以及……一丝怎么也藏不住的兴奋和好奇!
“孟远这小子,抛出来的鱼饵,太香了!”
二氧化锰降五个点,一年下来,那可不是小数目,几十上百万的利润就出来了!
那个神神秘秘的“新型电池材料”,万一真让他捣鼓成了什么金疙瘩,电池厂就能喝上头碗汤!
还有那个废旧电池回收,那可是解决了厂里一块心病啊!
这么一算,掏点钱出来扶持一下这个远新,好像……也不是不行?
这根本不是扶持,这是提前锁定一个有技术、有潜力、还肯让利的战略伙伴啊!
“小孟啊……”
老总工沉吟半晌,缓缓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咂摸滋味儿,
“你这个想法……是真够胆大,也确实……勾人得很呐。”
副厂长也点了点头,眼神像鹰一样盯着孟远:
“路子是野了点,但理儿是那个理儿,深度捆绑,对双方都有肉吃。”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这毕竟不是三块五块的小钱,上百万的资金,还是国企的家底,涉及咱们厂发展方向的大调整,可不是我们俩拍板就能定的。”
“这事儿,得开厂务会,大家好好合计合计,把风险掰扯清楚。完了,还得往上报,市里经委,甚至省里头,都得点头才行。”
孟远的心,又提溜了起来。
他知道,大厂办事,九曲十八弯,一道道关卡,哪一道卡住了都得黄。
他这把“梭哈”,到底能不能成?
告别两位电池厂的领导,孟远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办公室,兴奋劲儿还没完全过去。他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脑子里一遍遍复盘刚才的对话,越想越觉得有戏。然而,光亮过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头三天,孟远还能按捺住性子。
他每天在厂区里转悠,盯着土地平整的进度,时不时抬头望向市区的方向,仿佛能看到电池厂那边的动静。
一个星期过去了,电池厂那边依旧悄无声息。
孟远开始有点坐不住了。
他琢磨着:
老总工和洪副厂长都是爽快人,按说不至于把事儿压着。
“难道是厂里其他人有不同意见?”
“还是报到市里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