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山风如刃斜斜卷入帐中,拂动着帐帘与火盆旁微颤的光影。
玄武门主帐之内,五人围坐,气氛沉凝,静得连火苗的噼啪声都显得刺耳。
一方白布摊开在桌面,勾画着明日之战的格局。
胡玉龙目光如剑,扫过布阵图,沉声开口:
“第一轮个人战对阵规则,确定如下——”
“每人只战一场,胜者即退,不留台。”
“每轮,由上一场胜方一方先出人,败方可后出人应战。”
“五战定胜负,一场一分。”
他说得缓慢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槌,落在所有人的心上。
他的目光掠过在座四人,又落向那静默如雕像的第五人。
“这一战,我们有优势,也有劣势。”
“第一场,我们必须先上人。”
“对方会根据我们的人选应战。”
“我们没法藏,但他们却可以挑人克制。”
“也就是说——第一战很重要。”
他说着,大笔落下,在布图上写下一个名字:周步。
“我定周步首战。”
周步抬头看他,神色冷峻,不带一丝犹豫:“我来。”
胡玉龙点头:“你是通玄初期,锋锐未驯,是我们五人中最容易被小觑的。”
“五毒教若按‘田忌’之策,极可能会用他们的中马应你,比如南宫轻霜,或者林月如。”
“他们不敢一上来就押魏长歌——那是他们压阵的最后底牌,不会贸然动。”
“你这一战——若能赢,一定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打乱他们后续的计划。”
周步轻轻摩挲着剑柄,眼神如鹰:“懂了。他们若来,我就宰一个。”
火光中,他脸上映出一丝冷意。
胡玉龙嘴角一挑,却没笑。
他大笔轻抬,写下第二个名字:林月婵。
“若首战胜,你第二出。”
林月婵轻轻颔首,语气清冷:“可。”
“你是我们五人中攻守最均衡之人,若首战胜,你仍有能力压敌主力。若首战败,我们再根据对方的出人来确定应对的人选。”
林月婵点头:“只要不是魏长歌,我可以压制一场。”
“若魏长歌出,我来。”
胡玉龙目光定定望着她,语气沉稳:“魏长歌是通玄初期巅峰,极可能在战中突破中期。但即便他侥幸突破,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但他是五毒教唯一可能压阵成功的人。”
“若他们在第二战就放出他,我们也要敢接。”
林月婵平静地道:“我接得下,无论输赢,我不会认输。”
这一句没有多余情绪,却令帐中三人皆是一震。
胡玉龙缓缓点头。
随后,胡玉龙望向方秋:
“若前两场打成一比一,无论胜负,你第三出。”
“对你来说,不管上谁——岳峰、岳梦、甚至南宫轻霜,你都能应。”
方秋半倚,神色温和,一如往昔般低调。他笑了笑,语气中却有一丝诡谲:
“我不是万能的。”
“若是通玄中期,我不保胜。”
“但通玄初期以下,我不会输。”
他说得随意,却分量十足。
胡玉龙眼中光芒微闪,沉声道:“你是我们的变数。他们若压错了种子,正好栽在你手上。”
方秋没有回应,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细壶,拈着盖,轻轻旋动。
胡玉龙没有追问,他知道,这个二师弟同样有秘密,出关后和之前判若两人。
方秋的肩膀微微下沉,仿佛在掩住什么。
在‘很早’之前,‘方秋’一直都是六天纵中序列第二的存在。
仅比大师兄胡玉龙差一些。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身上有很多无法暴露的东西,他只能战通玄初期,再多,他会暴露。
那时面临的后果可能会史无前例的严重……
帐中短暂沉寂,火光微跳。
笔落下,写出了最后一个名字:陆凡。
胡玉龙缓缓道:
“最后一场。”
“若前四战打成二比二——”
“第五战,就只能靠他了。”
胡玉龙这话一落,众人神色微变。
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向了营帐最角落那道木然的身影。
陆凡坐在那里,低头抱着一片枯黄叶片,眼神涣散,仿佛根本听不懂这世间在讨论些什么。
没有人说话。
只有林月婵,淡淡开口:
“他可以第五位。”
胡玉龙看了她一眼,只问:“你确定?”
林月婵:“他……不弱于通玄。”
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足以让胡玉龙沉默片刻。
半晌,他点了点头:“第五战,陆凡。”
“如果打到最后,他必须出战。”
“虽不期待,但我们要准备最坏的局。”
其余人神情各异。
周步眉头紧蹙,显然仍对陆凡“出战”这一点心存疑虑,但他没说话。
方秋看了陆凡一眼,只淡淡笑了笑。
就在此时,帐外风声微动。
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踱步而入,正是药老。
“啧……你们这阵,布得倒也有几分意思。”
他随意坐下,自斟自饮,目光掠过众人,最后落在陆凡身上。
“我这‘傻徒儿’压轴,确实刺激。”
“你们是真敢赌。”
周步皱眉:“也就是大师兄和林师姐信他,我看他连自己裤子都系不稳。”
林月婵却平静接道:“他系不系裤子,不耽误他出手。”
药老一笑,啧啧出声:“说得好,那我也不劝你们了。”
“只是记得一句话——五毒教不像青城,他们可不会只打你一剑。”
“你们若翻车,可没人替你收尸。”
周步嘴角一抽:“前辈能不能别这么晦气?”
药老望向陆凡:“就看他咯。若我这傻徒儿真如你们说的能打,那我倒想看看他第五战杀出个什么花来。”
胡玉龙收起布图,语气低沉:
“我们不求五胜五捷。”
“但求每一战都不冤输,每一分都换得其值。”
“这是玄武门之战。”
“能赢者上,能挡者战,能赌者押。”
“谁都别想轻易跨过我们。”
药老挑眉看向陆凡,笑意更深:
“这棋,越下越有意思了。”
……
火光照亮众人面庞。
风声拂过帐帘。
他们的影子投在营帐四壁,仿佛五柄未出鞘的利剑。
而那角落,陆凡仍痴傻地坐着,却仿佛有风,轻轻拨动了他垂落的发丝。
无人注意。
除了林月婵。
她的眼神微动,轻声一句:
“你,最后一场。”
“可别让我失望。”
她语声低柔,却似藏着千钧之重。
陆凡未动,枯叶飘落。
而远处的天边,第一缕晨光,悄然撕破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