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翼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她如今只想吃饭,端着馄饨便胡吞海塞起来,要不是这馄饨刚从锅里捞出来,着实烫得很,她估计能顷刻间便连汤带料吃干净。
但她还是吃得相当快,不一会儿便把两碗馄饨吃得一干二净。
坐了一会儿消消食以后,方在老板鄙夷和嫌弃的眼光当中拿起桌上的零钱离开馄饨摊子。
她一转身,恰巧看见两人朝自己走来,其中一个自然是拄着拐棍的老太太。
老太太眼见郭翼这落魄样子,又心疼起来,赶忙过来郭翼跟前把她抱在怀里,不断问她有没有伤着哪儿,是不是饿得紧了。
郭翼只说“奶奶不用担心”,然后把路上遇着把她当成乞丐的好心人给了她个银币,她已经吃过馄饨的事跟老太太一股脑说了。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拉上郭翼的手往家里赶。
郭翼想起梦里的感受,她的手已不似梦境当中的小郭翼那样娇小却饱满,老太太的手也不似那时候一样厚实可靠,如今干枯的手抓着干枯的手,这一对干枯的肉体却让郭翼感受到了温柔。
老太太牵着郭翼,回到家里,这时候已经很晚了,那时候这样的家庭里没有电灯,晚上只能点油灯、蜡烛,实在是不划算。
于是家里已经一片漆黑,郭虎应该去有电灯的赌坊喝酒去了,阿吴已经带着郭如意睡下。
郭奶奶和郭翼小心翼翼的走进屋里,回到郭奶奶的房间。郭奶奶打开她的嫁妆箱子,将今天富人给郭翼的施舍放了进去。
这个箱子只有郭奶奶有钥匙打开,没人会来这里查,最能保住这笔钱。
郭奶奶轻轻在郭翼耳边说:“以后,这也是你的嫁妆箱子。”
郭翼静静的点点头,她分明看见那个箱子里,又大又空,就像一个血盆大口,在黑暗中深邃而无边。
郭奶奶不知道郭翼在想什么,只是拉着郭翼,两个人并排躺下,静静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阿吴仍然是尖酸刻薄的模样,但居然没有来打郭翼,也没有要她声称的郭翼昨日做工自己偷下的钱。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只是几句尖酸刻薄的话,郭翼还是忍的了的这一时的。
今天郭翼早上把自己洗得干净些,换了一套还算整齐的衣服,她也算当过几天大家小姐,学过几招梳头的活计。她把头发梳成麻花辫,看着也精神些。
阿吴仍然在一旁冷嘲热讽:“也不知道打扮成这样给谁看!”
郭翼不理她打算出门做工,这次没有叫老太太送她,今天早上起来老太太就腿脚不便,嘴里念叨着应该快下雨了。
于是郭翼自己一个人出发了。
到了教会, 她沉默的坐下,其他姑娘三五个聚在一处聊天,都只是和她打个招呼,就不再理她了。
看来原主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也是,不然那天她满身是伤的来,怎么一个有反应的都没有?
她实在不想,但又忍不住去想,江若柳应该知道自己的死了,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自己一直在让她帮忙,可自己还没来得及去帮她,就匆匆离开了。
郭翼就这样发散的想着,手上不停的编织,很快一天的活计又干完了。
修女照常过来问她:“今天活儿还挺重的,一,你要继续做吗?”
郭翼还是摇摇头:“过几天吧。”
修女双手手指交叉:“愿主保佑您。”
郭翼走出教会,再次重复昨天的路线,去往商业繁华的地方,只是这一次她的目的与昨天不同。
她想要过好的生活,就不能受如今这个家的连累,连钱都要上交,她还有什么活路?更不用谈人权和财富积累了。
她先是走进一家裁缝店,原主手工这么好,在裁缝店谋个差事应该是可以的。
裁缝店的老板以为她是谁家的下人,来这里订做衣服的,只问:“你是谁家的?”
郭翼道:“老板,你这里招工吗?”
裁缝店老板脸色立刻变了:“走走走,我这里不收人。”
郭翼道:“我会做蕾丝,裁缝活儿也能做好。”
裁缝店老板冷笑道:“看你都这么大了,能学做什么,能有十三四岁的学得快?”
郭翼道:“我有基础,也安静……”
老板拿起扫帚赶人:“去去去,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吧?能在这里做几天?还是说,你是谁家偷跑出来的?我可惹不起这样的官司!”
郭翼只得从裁缝店里出来,再次漫游在大街上。
看来她如今不是小孩,错过了学习期,不是已婚妇女,会让人觉得不安定。那这样商铺基本都不会要她,那么工厂呢?现代化程度高一些的工厂也许会要她。
郭翼这样想着,走到茶馆拿出一枚铜子要了一壶茶喝,随口和店小二攀谈起来:“附近工厂区哪在一边呢?”
店小二道:“您没瞧见东边雾蒙蒙的一片?那边地势平坦,又有山在南边拦着,不易被风雨刮倒,那一片全是工厂哩!”
郭翼问:“洋人的工厂,都做些什么?”
店小二道:“也不全是洋人,洋人基本不来的,都是招的咱们的买办做事,好像做些布匹、洋火柴、也有卷香烟的,琳琅满目,咱们也说不清楚。”
郭翼点点头:“你知道的已经算多了,你知道他们在哪里招工吗?“
店小二道:“之前码头那边会有人来招,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也是要找人了才来招一批走的。”
郭翼把茶杯里的茶饮尽,问:“茶水能带走吗?”
……
郭翼到底没有把茶水带走,茶壶是瓷的先不说,就算是铁的阿吴看见了也要砸碎。她想给老太太尝尝城里茶水的心到底没有实现。
她走到码头附近,能够闻到浓烈的海风。
她自从出现在这个时代,总是能看见各式各样的码头,与商人、码头、名利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