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像是被浓墨浸透。颖水河面上浮动的薄雾,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五百名黑衣死士如同幽灵般滑入水中,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他们的夜行衣。刺骨的寒意从皮肤渗入骨髓,却浇不灭他们眼中燃烧的决绝。
死士队长王华第一个跃入水中,冰冷的河水让他浑身一颤。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饿得奄奄一息的母亲用同样冰冷的手摸着他的脸。是司马公的一碗热粥救了他的命,今天该还了。他咬紧口中的短刀,朝身后的弟兄们打了个手势。
他们双手划开水面,动作整齐划一。河水的流动声掩盖了他们的动静。对岸,曹军大营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零星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像垂死之人的眼睛。
射声营的哨兵张老三抱着长弓,倚在箭楼上打盹。他的头一点一点的,心里盘算着再过半个时辰就该换岗了,完全没注意到河面上那一串串细小的涟漪。
突然,一支响箭尖啸着划破夜空。
\"敌袭!敌袭!\"
张老三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抓起号角。但已经晚了。第一波箭雨已经倾泻而下,冲在最前面的死士瞬间被射成了刺猬,鲜血在河水中晕染开来。
\"冲啊!为了司马公!\"
死士们狂吼着,踩着同伴浮肿的尸体继续冲锋。年轻死士李二狗双眼通红,他昨天亲眼看见兄长被那些能喷火的怪物烧成焦炭。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毁了这些鬼东西。
箭矢破空声、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一个死士被射中大腿,他咬着牙拔出箭矢,拖着伤腿继续往前爬。另一个死士胸口插着三支箭,却依然挣扎着举起火把。
\"去死吧!\"
王华狂吼一声,将火把扔向最近的油柜。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浸满火油的麻布上。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一团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炽热的火浪向四周席卷,瞬间吞噬了附近的帐篷。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二十个猛火油柜相继化作火球,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曹军校尉赵勇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这些疯子不要命了吗?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下在火海中奔跑、翻滚,发出非人的惨叫。一个新兵跪在他旁边干呕,脸上沾满了同伴的鲜血。
最后一个死士倒在血泊中时,他的腹部已经被长矛刺穿。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在身下汇成一片血洼。他的嘴角却带着满足的笑意,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面朝司马军大营的方向。
晨光微熹时,战场上只剩下烧焦的残骸和扭曲的尸体。
夏侯献怒气冲冲地闯进中军大帐。\"哐当\"一声巨响,他的铁拳将案几上的茶杯震得跳了起来。\"这帮司马家的走狗!今日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大帐内的亲兵们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位以暴脾气闻名的将军,此刻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虎。
曹璟却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夏侯将军稍安勿躁。那些猛火油昨日已经用尽,本就是摆设。\"他的目光落在作战地图上,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帐外传来战马的嘶鸣声。曹璟起身走到地图前,修长的手指点在颖川平原的位置:\"传令全军,后撤三十里。\"
夏侯献瞪大了眼睛:\"我军士气正盛,为何要退?\"他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曹璟鼻尖。
曹璟的目光陡然转冷:\"执行命令。\"简单的四个字,让大帐内的温度骤降。
辰时三刻,曹军开始有序撤退。新兵王五一边收拾营帐,一边不解地问老兵:\"我们不是打赢了吗?\"
老兵李头儿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闭嘴!将军自有妙计。\"
远处山岗上,司马军的探马张大了嘴。他揉了揉眼睛,确认曹军确实在撤退后,立刻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报——!曹军正在撤退!\"探马冲进司马师的中军大帐。
司马师猛地站起身,独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哈哈哈!曹璟小儿怕了!传令全军追击!\"
郭淮皱起眉头:\"大将军,谨防有诈。曹璟用兵诡诈,这撤退来得太突然。\"
\"怕什么!\"司马师一挥手,\"全军出击,活捉曹璟者,赏千金!\"
与此同时,在颖水南岸的密林中,老将王基正率领两万精锐悄无声息地穿行。斥候来报:\"司马师全军已过颖水!\"
王基缓缓抽出佩剑:\"传令下去,按计划切断退路。\"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
颖川平原上,曹璟站在高坡上。远处的地平线上,尘土飞扬,那是司马师的大军正蜂拥而来。
\"报!王基将军已就位!\"
曹璟嘴角微微上扬:\"传令全军,列阵迎敌!\"
战鼓声骤然响起,原本\"溃逃\"的曹军突然停下脚步,迅速结成严密的战阵。士兵们眼中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杀意。
远处,司马师的旌旗已经清晰可见。最前排的骑兵正在加速,他们挥舞着马刀,发出野性的吼叫。
曹璟缓缓拔出佩剑,剑尖直指苍穹:\"今日,就让司马师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