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拿着棉签,抿着唇给自己消毒,不敢往路闻溪那里看一眼。
沉默的氛围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路闻溪心下百感交集,上天干脆降道天雷把他劈失忆算了。
刚过完年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啧,说惊吓可能来得更恰当一点。
“路闻溪,错题本还给你。”
正当少年思绪天马行空的时候,乍然听见了温润带着鼻音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路闻溪看向温润,女孩低着头,将错题本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然后又收回手。
他手上还拿着温润的日记本。
对比起来,简直一模一样,也怪不得他会认错。
路闻溪把手上的本子还给了温润,那张信纸还放在自己手上。
温润抿唇,眼神落在路闻溪手上的那张信纸,想张口让对方把那张信纸也还给她,又实在说不出来。
“腿上是不是也有伤?不处理一下吗?”少年忍了一会,还是开口关心。
温润听见路闻溪的话,下意识将腿往里伸了伸,没敢抬头看他,小声说:“没事。”
“我让林惊蛰过来帮你。”路闻溪说着,准备打电话给林惊蛰。
“别,不用。”温润重复地说,“不用,真的不用。”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她想问路闻溪,会讨厌她吗?会不会觉得她很卑鄙,明明喜欢他,还装作若无其事地,以朋友的身份跟在他身边这么久。
可所有的问题,最终都化作一滴眼泪,落在了温润的衣服上,消失不见。
她再也没有勇气向路闻溪问出任何问题。
无论以前是什么关系,在今天,都算是结束了,因为路闻溪不喜欢她。
从每一个肢体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可以看得出来,路闻溪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她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
她已经对他造成困扰了,这无法被原谅。
温润想到这一点,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路闻溪有些束手无策。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身边的朋友有超出友谊以外关系的可能性。
但他做不到像拒绝别人一样去拒绝温润。
温润不是陌生人,温润很好。
可这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居然默默地喜欢了他这么久。
高考快到了,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学期,他不知道他这句拒绝下去,会对温润产生多大的影响,也没有办法预测,这句话带来的,他们以后的走向。
温润会怎么想?林惊蛰和阳煦会怎么想?
这些问题交织在一起,他根本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绝对的答案。
路闻溪稍稍往前走了一步,想看一下温润的伤口处理好了没有,就听见温润说:“对不起,我本来没想让你知道。”
他没有再继续往前走,站在原地听温润说。
温润双手抓着自己的校服下摆,没有避着伤口,有痛感她才能更清醒地说出来。
才不会抱着任何缥缈的希望。
“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只是把我当朋友,是我卑劣,仗着这一点堂而皇之地跟着你们一起。”
路闻溪张嘴想反驳,说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可是温润没有给他机会。
“如果你觉得我让你反感了,我以后不会跟着大家一起吃饭,不会需要你一直陪着我回家,会慢慢地淡出你的生活的,所以你别讨厌我……”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别对我说出“不会和喜欢自己的人做朋友”这么伤人的话。
后面几个字微不可闻,带着哭腔,怎么听都让人觉得难过到无以复加。
温润低着头,闭着眼睛,不敢看路闻溪的任何反应,直到她感受到跟前落下了一道阴影。
她睁眼,发现路闻溪蹲在了她面前,手上拿着一根新的碘伏棉签,有些强硬地把她的腿拉出来,给她磕伤的地方上药。
温润抿着唇想往后缩,被路闻溪按住。
“温润,高考快到了。”少年看着女孩磕伤的位置,细细地给她上药,又很注意分寸,没有碰到女孩的身体部位。
也不知道怎么磕的,周围一片都青得有些发黑,中间更是已经磕出了血,在白皙的皮肤对比下,显得更加可怖,难怪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高考之前,我不会给你任何答案。”
少年说完,将用过的棉签和其他垃圾都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才转身看温润:“这封信,先放在我这里,等高考完之后再说,可以吗?”
“什么?”温润抬起朦胧的双眼,没理解路闻溪的意思。
不是直接就拒绝她,让她离远一点吗?
这是什么意思?
路闻溪将医药箱放回到柜子里,轻声说:“没有什么比未来更重要,什么事都一样,我没办法现在给你答案,一切都留到高考之后,当作存档吧,我们以后再读档。”
“至于其他的事,你希望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舒服怎么来,我都不干涉,也不会说什么。”少年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点安抚性质。
温润怔在当场,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去吃饭吧,别错过时间了。”路闻溪说,“腿上的伤记得擦药,我先走了。”
话音落,少年没有过多停留,拉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这算什么?
温润有些不可置信,路闻溪就这样轻拿轻放了吗?他没有直接拒绝她。
女孩有些急促地呼吸着。
就像是本来被判了死刑的囚犯,突然获得了一段时间的缓刑期,让她还有机会活着感受世界一样。
过了一会,休息室的门被敲了敲,然后从门缝探进来陈满的头:“温润,你果然在这呀,我都没追上你。”
温润惊慌地看她,又躲开对方的视线。
“怎么哭了呀?很痛吗?”陈满走过来查看温润的伤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温润哑着声音问。
陈满回答:“我刚刚看你好急,猜着你要来找路闻溪,但是在1班又没看见你,撞见路闻溪回班,然后他喊住我,告诉我你在这里。”
温润差不多平静下来,闻言,小声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上楼梯太急,然后摔了,所以他把你带到这里上药。”陈满说着,检查起温润腿上的伤口,“怎么摔成这样啊?”
“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和他立刻说呀,跑这么快。”陈满轻声教训着她。
“本子拿错了,那是我的日记本。”温润低着头解释。
陈满噎了一下,差点给温润跪下:“我拿错了?对不起温润,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子的日记本,重要程度不亚于国家机密文件,里面写的秘密,除非本人同意,不得外泄。
陈满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不管里面写的是什么,她都闯大祸了。
温润扯着嘴角,柔着声音安慰,笑容却显得勉强:“没关系,我赶上了,他没看。”
陈满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然的话,我简直要以死谢罪了。”
“嗯。”温润轻轻应声。
一个下午,温润其实都不怎么学的进去,只能机械地记着笔记,写着试题,背着知识点。
这已经成了她的肌肉性记忆,所以也没有人能看出她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直到下课之后,她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