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李侍郎府邸，那间堆满杂物的偏僻柴房里。
赵明诚脑门子突突地跳，眼前这人赃并获的场面，让他一个头涨成了两个大。
他沉着脸，挥了挥手。
两名衙役如狼似虎地扑上去，一把将瘫软如泥的李侍郎从地上架了起来。
“冤枉！赵大人，天大的冤枉啊！”
李侍郎面如死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里还有半分朝廷命官的威仪。
他哭喊着，声音嘶哑：“下官……下官是被冤枉的！这些东西，下官压根儿就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赵明诚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李侍郎，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说！是谁指使你干的？污损御赐牌匾，构陷杨家，你好大的胆子！”
李侍郎浑身剧烈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似乎想到了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他猛地抬起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尖声叫道：“是……是太子府的张主簿！张承！对，就是他！”
“是他让下官这么做的！他亲口跟下官保证，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下官的！”
东宫，书房。
“啪！”
一只名贵的汝窑茶盏被太子李弘煜狠狠掼在地上，瞬间化为一地碎片。
太子脸色铁青得吓人，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他指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幕僚，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废物！通通都是一群废物！”
“怎么会让京兆府的人查到李朝明那个蠢货头上去？现在好了，他居然敢攀扯到张承身上！”
他口中的张承，乃是太子府内颇受他倚重的一名主簿，平日里替他办了多少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幕僚吓得魂飞魄散，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那李朝明定是被吓破了狗胆，才敢胡乱攀咬！张主簿对殿下您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出此等蠢事！”
“忠心？”太子怒极反笑，笑声里透着一股子森寒，“本宫看他是想把这盆脏水，也泼到本宫的头上！”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与暴躁，语气阴鸷：“立刻传张承过来！本宫倒要亲自问问他，他要如何给本宫一个解释！”
不多时，太子府主簿张承便被带到了书房。
他一进门，连太子的脸都不敢看，径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地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殿下！微臣冤枉啊！天大的冤枉！”
“微臣对殿下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鉴！那李朝明分明是血口喷人，他定是受了旁人的指使，想要构陷微臣，离间殿下与微臣之间的信任啊！”
太子冷冷地俯视着他，语气不带丝毫温度：“冤枉？京兆府的人已经在李朝明府上搜出了泼墨的家伙事儿和夜行衣，他一口咬定是你指使的，你让本宫如何信你？”
张承猛地抬起头，脸上布满了焦急与惶恐，语速极快：“殿下明鉴！微臣这些日子都在府中处理公务，从未与那李朝明有过任何私下接触！此事定有天大的蹊跷！”
“求殿下给微臣一个机会，让微臣自证清白！微臣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绝不能让这污水泼到东宫的门楣之上！”
太子面色变幻不定，沉吟了片刻，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本宫就给你一个机会！”
“你立刻想办法，把这盆脏水给本宫撇得干干净净！若是敢牵连到东宫分毫，本宫第一个要了你的狗命！”
“微臣遵命！谢殿下开恩！”张承如蒙大赦，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在他低下头的瞬间，眼底深处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戾。
杨府，书房内。
杨恒文听着紫嫣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夫君，京兆府的人，果真在李侍郎府上搜到了‘证据’。”紫嫣的声音平静无波，“那李侍郎也没让咱们失望，一口就咬定了是太子府的张承在背后捣鬼。”
“嗯。”杨恒文轻轻把玩着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声音懒洋洋的，“张承这个人，在太子身边，倒也算是个能出点馊主意的。不过嘛，再怎么有脑子，碰上这种火烧眉毛的事儿，也得慌了手脚。”
他抬眼看向紫嫣，吩咐道：“下一步，该给咱们这位张大主簿，再添一把火候了。”
“你让人，把他平日里跟那个李朝明的一些‘正常’往来，比如在哪儿一起吃过饭，或者在什么场合说过几句话，都‘不经意’地透露给京兆府的人。”
“记住，要弄得似是而非，真真假假，让他们自己去查，自己去琢磨，自己去脑补其中的关窍。”
“是，夫君。”紫嫣微微颔首，应了下来，“另外，庄延那边也按照夫君您的吩咐，放出风声去了。就说杨家已经掌握了真凶的一些关键线索，只是碍于某些大人物的体面，暂时还没把事情捅破。”
“很好。”杨恒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如同深夜里捕猎的狐狸，“我就喜欢看某些人，坐立不安，自己沉不住气，主动跳出来的样子。”
京兆府尹赵明诚这几日是吃不香睡不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案子越往下查，他这心里就越是突突，跟揣了个兔子似的。
从李侍郎府上搜出的那些要命的玩意儿，再到李侍郎不要命地攀咬出太子府的张主簿，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子邪性。
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这背后牵扯的势力，哪一头都不是他这个小小的京兆府尹能轻易招惹得起的。
他现在是顶着泰山压顶般的压力，一方面要硬着头皮应付来自各方明里暗里的探询和施压，另一方面又得提心吊胆地搜集证据，生怕哪一步行差踏错，就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就在他焦头烂额，一筹莫展之际，一些关于张主簿与李侍郎私底下过从甚密的“小道消息”，开始如同鬼魅一般，在京兆府衙门里悄无声息地流传开来。
这些消息，听着像是捕风捉影，可细细一琢磨，却又跟案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逼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这浑水里深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