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炎城的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压到屋檐上，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小夭站在城东临时搭建的医棚里，手指紧紧攥着一卷竹简，指节都泛了白。
\"你再说一遍？\"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寒意。
相柳站在药柜前，九个脑袋各自忙着分拣药材，中间的主头抬起来看她：\"我说，我把你开的药方改了。寒症用温热药没错，但剂量太大反而会伤及根本。\"
小夭\"啪\"的一声将竹简拍在桌上，惊得旁边几个药童一哆嗦。\"三天！整整三天我们都在争论这个！现在你直接背着我改药方？\"
相柳的八个副头同时停下动作，十六只眼睛齐刷刷看向她。主头叹了口气：\"小夭，这不是儿戏。西炎城的时疫已经死了七十多人，我们不能冒险。\"
\"冒险？\"小夭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摔在桌上，\"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我昨晚亲眼看见你往病人的药里加了这个！\"
相柳的瞳孔猛地收缩，九个脑袋同时僵住。小夭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猜对了。
\"你用自己的血入药？\"她的声音开始发抖，\"相柳，你疯了吗？九头妖的血对凡人来说就是剧毒！\"
\"稀释后可以激发药性。\"相柳的声音低沉，\"而且只用在重症患者身上。\"
小夭感到一阵眩晕。她想起那些病人服药后异常红润的脸色，想起他们眼中不自然的精光。她原以为是药效良好，没想到...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一旦剂量出错——\"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相柳打断她，九个脑袋同时昂起，\"但我更清楚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小夭心里。她猛地转身，抓起药箱就往外走。
\"你去哪？\"相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贫民区。\"小夭头也不回，\"既然我们的治疗理念不合，那就各治各的。我去用我的方法救人，你用你的。\"
\"小夭！\"
她没有理会相柳的呼唤，大步流星地走出医棚。天空开始飘起细雨，打湿了她的发梢。小夭咬紧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不是生气相柳改她的药方，而是害怕——害怕他再次像前世那样，为了救人而不顾自己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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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区的巷道狭窄曲折，污水横流。小夭蹲在一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为一位老妇人把脉。老人的手腕瘦得像枯枝，脉搏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姑娘，我是不是...没救了？\"老人气若游丝地问。
小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怎么会？我这里有特效药，保证您三天就能下床。\"
她从药箱深处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这是她最新研制的\"回阳丹\"，以火属性灵草为主料，佐以几味猛药。相柳一直反对她使用这种药，认为太过霸道。但此刻，她别无选择。
老人服药后不久，脸上果然泛起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小夭松了口气，正准备去看下一个病人，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就是她！那个戴面纱的女大夫！\"一个粗犷的男声喊道。
小夭警觉地转身，看到三个彪形大汉堵在门口，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听说神医夫妇悬壶济世，身上肯定带着值钱的药材。\"领头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小娘子，识相的就自己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小夭的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她的毒药包。她强作镇定道：\"几位大哥，我这里的药都是救人性命的，不如...\"
\"少废话！\"大汉一脚踹翻旁边的药篓，草药撒了一地。
小夭不再犹豫，猛地抽出毒药包向三人撒去。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阵剧痛突然从她腹部窜上来——是回阳丹的副作用！她的手一抖，大半毒粉竟飘向了自己！
眼前一阵发黑，小夭踉跄着后退，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模糊中，她看到三个劫匪惊恐地后退，然后转身就跑。奇怪的是，他们逃跑的姿势极其滑稽，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似的...
\"小夭！\"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是地动山摇般的震动。小夭努力睁大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白影向她扑来，然后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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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的主头正在医棚里整理药材，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猛地抬头，发现原本系在小夭手腕上的同心绳正在发出刺目的红光。
\"大人？\"一旁的药童疑惑地看着他突然僵住的身影。
相柳的九个脑袋同时转向门口，瞳孔收缩成细线。没有任何犹豫，他的身形瞬间化作一道白光冲出医棚，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药童。
\"九...九个脑袋全出去了？\"一个小药童结结巴巴地问。
年长的药童脸色煞白：\"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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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炎城的大街上，行人纷纷惊恐地避让。一个、两个、三个...整整九个巨大的白色蛇头从不同方向掠过屋顶，掀起阵阵狂风。每个蛇头都吐着猩红的信子，十八只眼睛闪烁着骇人的金光。
\"九头妖显灵了！\"一个卖糖人的小贩吓得跪倒在地。
相柳的主头在空气中捕捉着小夭的气息，心急如焚。他们吵架归吵架，但他从未想过小夭会独自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如果她出了什么事...
突然，一个副头在城东贫民区方向嗅到了毒药的气息——是小夭特制的\"醉清风\"！相柳的九个脑袋同时转向那个方向，速度快得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快看！九头妖在寻宝！\"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这个荒谬的传言像野火般蔓延开来。转眼间，半个西炎城的百姓都跟在相柳后面跑，有人拿着麻袋，有人扛着铁锹，都以为有什么绝世珍宝现世了。
相柳无暇理会身后越聚越多的人群。当他循着气息找到那间破败的茅草屋时，心脏几乎停跳——小夭倒在地上，脸色发青，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
\"小夭！\"他瞬间化回人形，将她抱在怀里。九个脑袋同时凑过来检查她的状况，发现她不仅中了\"醉清风\"的毒，体内还有一股霸道的药力在横冲直撞。
\"这个傻女人...\"相柳又气又急，立刻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入她口中。九头妖的血可解百毒，但也会带来强烈的副作用。此刻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小夭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醒来。相柳将她打横抱起，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喧哗声。
\"宝物肯定在里面！\"
\"让开让开，我先看到的！\"
相柳的九个脑袋同时露出狰狞的表情。他猛地推开门，九个巨大的蛇头同时显现，对着人群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尖叫。
\"九头寻宝是真的！\"
\"快跑啊！\"
转眼间，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变得空无一人，只剩下几个摔掉的鞋子和翻倒的货摊。
相柳无心追究这场闹剧，抱着小夭迅速返回医馆。一路上，他的副头们不断舔舐着小夭的脸和手，试图缓解毒素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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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和相柳还在清水镇，他教她射箭，她给他做毒药。忽然场景一变，相柳浑身是血地倒在她怀里，无论她怎么呼喊都不肯睁开眼睛...
\"不...不要...\"她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馆的床榻上，相柳的九个脑袋围成一圈，紧张地盯着她。
\"醒了！\"九个声音同时说道，又同时闭嘴，生怕吵到她。
小夭想坐起来，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相柳立刻伸出一只手扶住她，另一只手递来一碗药汤。
\"喝下去，能缓解毒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小夭接过碗，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药汤很苦，但她一饮而尽。放下碗后，两人陷入沉默。
\"我找到你的笔记了。\"相柳突然说，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在你药箱旁边。\"
小夭的脸一下子红了。那是她记录的各种毒药配方和临床反应，里面不乏一些疯狂的想法和失败的尝试。
\"你...都看了？\"
相柳的九个脑袋同时点头，然后又同时摇头。主头解释道：\"只看了最近几页。你在研究用毒药刺激经脉来激活免疫力？\"
小夭低下头：\"只是理论...还没敢用在病人身上。\"
\"理论上可行。\"相柳轻声说，\"但风险太大。所以我才想用我的血做缓冲剂。\"
小夭猛地抬头，终于明白了相柳修改药方的用意。他不是否定她的方法，而是想让它更安全。
\"而我用回阳丹是想快速提振阳气，好让病人有足够的力量承受你的血毒...\"小夭喃喃道。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我们真是...两个疯子。\"小夭摇头。
相柳的九个脑袋凑过来，轻轻蹭着她的脸和肩膀。主头低声道：\"下次吵架，不准一个人跑出去。\"
小夭伸手摸了摸最近的一个蛇头：\"下次改我药方，要先跟我商量。\"
相柳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回阳丹的配方...\"
\"太霸道，我知道。\"小夭叹气，\"但我看到那些病人等不及...\"
\"可以加入月华草中和。\"相柳说，\"虽然会减弱药效，但能消除反噬。\"
小夭眼前一亮：\"再加上你的血做引子...\"
\"就能创造出同时具备激发和安抚效果的联合疗法。\"相柳接上她的话，九个脑袋同时露出微笑。
小夭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对不起...我不该赌气...\"
相柳的九个脑袋温柔地环绕着她：\"我也有错。\"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医馆门前新挂的牌匾上——\"九夭联合医馆\"几个大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