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香烬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
听着客厅里倒茶水的声音，丽芳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
索性起床轻轻拉开了窗帘，从这个角度已经看不到天上的月亮了，唯见院子里洒满薄薄的清辉。
不远处小山坡上的荔枝林只是一片模糊的黑影。更远处点点灯光像人眨着疲惫的眼睛。
似有若无的音乐衬托得春夜安静悠长，客厅里的李先生温柔而富有耐心，夜晚便显出了几许温柔缠绵来。
他在劝说李太去读mbA。李太一直没有明确的态度。
良久，听到李先生依然清亮又柔情的嗓声再次响了起来：“走吧，上楼休息。”
李太略带娇柔又坚定的声音传到了丽芳的耳朵里：“我要公司的股份。”
“嗯？”不知道他是否没有听清楚，丽芳听到李先生疑惑地嗯了一声。
李太嗓音里的那份娇柔消失了，只剩下了坚持：“我说我要占公司一定比例的股份。”
“放肆！”随着茶杯被重重的顿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响，李先生的低吼响彻了一楼。
六年来，无论在家里家外，丽芳还是第一次听到李先生用这个词。
语气里，哪里还有刚才的柔情款款和循循善诱？
在利益面前，他不是不能做出让步。可一旦触及原则，他立马拉起了警戒。
李太倒也没有激动，仍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记得我刚生完嘉嘉，钱晓梅找过你，要求你给垚垚股份。”
李先生冷然反问道：“结果呢？”
结果大家都知道，李先生并没有考虑钱小姐的建议。
李太提高声音说：“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她凭什么要求？可你既然一直让我全职，总得给我一定的股份作为保障。”
李先生说：“她当然没有权利这么要求，可是你！公司是父辈打下的基础，他们现在还看着，我经营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给你一个毫不懂经营的人股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不就是想替莹莹和嘉嘉争吗？我早就说过，以后四个孩子我会一视同仁，绝不会让一人独大的！我告诉你，把孩子培养好，就是给他们的一笔最大的财富！”李先生又说。
李太说：“你现在对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口头的保证。没有实际。”
李先生说：“结婚证、市中心两套大平层的房子、两个孩子、不限额度的卡，你还要什么实际保证？你就瞎闹腾吧。不安于室！”
李太说：“我要的是一个态度！”
李先生气极反笑道：“态度？我就这态度。我还和你说清楚，我让你去读mbA，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你以后爱干嘛干嘛！”
李太说：“之前你不是说开店你投资的吗？”
李先生冷冷地说：“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李太叫着李先生的名字：“xx，你说清楚再走！”
过好十几秒钟，李先生说开口道：“放着好好的日子你不想过，我还和你说什么？”
“我顺便再告诉你一声，不要再用这个问题来占用我的精力和时间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讨论。这个李太太，你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也得做！”他又说道。
李太质问道：“你什么意思？啊？那就离婚呀！”
李先生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过不要把离婚挂在嘴边。你最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好好做太太，再去读点书！否则我怕你到时候连后悔都来不及！”
李太只发出了一个“你”字，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李先生的语气又陡然变得平静了下来：“夜深了，安静点。”
楼梯上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一步一步，又轻又稳的朝楼上去了。
丽芳拉上了窗帘，重新躺回了床上，准备睡觉了。
又过了一会儿，丽芳听到客厅里关灯的声音，再就是一个脚步声，无力地朝楼上去了。
李太要出去工作的事情，从去年一直说到今年，其间他们夫妻俩也沟通过很多次了。
以前李先生还会找各种理由来推翻李太的构想，今天算是直接拒绝了她。而且听得出来，他对这件事情也已经很反感了，以后都不想再讨论了。
第二天一早，李先生下楼后没多久，李太也下来了。
嘉嘉还是早上六点半就下楼，突然这么早见到妈妈，他兴奋了起来。
李太还在楼梯上，他就开始哇哇叫着笑着，用小手指给小瑞看。
小瑞说：“我看到啦，你妈妈下来了。”
嘉嘉打着哈哈笑着。
等到李太走近了，他主动伸出胳膊迎接妈妈的怀抱。一到妈妈身上，就紧紧地搂着妈妈的脖子咯咯咯地笑着。
小屁股像青蛙一样弹跳着。
很多时候，这个家里的白天和夜晚是两种氛围。
李先生没有理会那边的热闹，坐在餐桌前，仍低头吃着一碗花胶鸡汤小云吞，沉着一张脸。
半晌，李先生拿过纸巾擦了擦唇角，起身站在餐桌边说道：“有空多带他去亲子班吧。”
说完就拿起餐桌上的小包和手机，昂首挺胸的朝大门外去了。
李太仿佛没有听到李先生的话一般，仍和嘉嘉咿呀学语着。
丽芳把李太的燕窝和其他几个人的云吞一起端了出来，朝二楼去了。
才刚上得二楼，就听到莹莹吭吭叽叽的声音。
丽芳在房门口一看，小姑娘正坐在床上揉着眼睛，显然刚刚才醒。
丽芳走到床前，笑着说：“莹莹宝贝醒啦？快点洗脸刷牙吃早餐喽。我做了你爱吃的小云吞哟。”
莹莹冲丽芳一笑，自己开始脱起了睡衣。
丽芳和莹莹下楼的时候，垚垚已经吃完了云吞准备出门去了。
见到小瑞抱着嘉嘉，垚垚跑过去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说：“你这个小胖子，还不会说话。”
李太叫道：‘垚垚，我差点忘了和你说了，晚上我们要去方叔叔家吃饭。’
垚垚已经快走到沙发那边了，又跑回来问：‘那吴老师晚上还来吗？’
李太说：“不来了呀。”
垚垚哦了一声，朝门外跑去了。
丽芳赶紧跟着去开门把他送走，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李太说：“阿姨，晚上你们都去。到时候孩子多，你们盯着点。”
现在李老爷子夫妇去了吴姐老家，那边的保姆雪梅在这边帮着打扫卫生。
雪梅这会已经过来了，坐在厨房的桌子上吃着早餐。
这一天，李太送莹莹上学的时候，带上了小瑞和嘉嘉一起。
家里就剩下了雪梅和丽芳两个人，先去了四楼的健身房，丽芳负责拖地，雪梅负责擦拭那些运动器械。
雪梅突然说：“还是你们在这边好呀。家里氛围活跃，节目也多。”
丽芳说：“各有各的好吧。你们那边活也不多，岁月静好的。”
雪梅说：“呆久了真的好闷，我已经辞工了。”
丽芳吃惊地问：“为什么呀？你都做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习惯了。”
雪梅摇了摇头说：“太闷了。待久了人容易郁闷。李老爷子他们老两口很少和我说话。不像你们这边，虽然李总他们说话也少，可你们有几个保姆，可以互相说话，做个伴。”
丽芳说：“一家请几个阿姨的毕竟是少数，你敢保证再去一家有两个阿姨吗？再说了，你光看到几个阿姨有个伴。可是也容易闹矛盾呀。”
雪梅说：“找一个普通一点的家庭，人和人的阶层没有这么明显的，平时相处起来会随意一些。再做下去，我真的怕自己得抑郁症了。”
丽芳说：“你要等老爷子他们回来再提呀？”
雪梅说：“我昨天已经辞工了。”
丽芳说：“不等他们回来呀？”
雪梅说：“本来我就是李太招过来的，工资也一直是她发的，辞工当然和她说就行了呀。”
丽芳点了点头。
下午，雪梅说：“你们今晚去玩得开心一点，我过去照顾一下大白，先回去啦。”
看着雪梅的身影，丽芳觉得她这个工，辞得有点莫名其妙的。
便和小瑞说：“小瑞，她之前一直做得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要下户了？”
小瑞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昨天她和李太说要下户的时候，我在旁边。”
丽芳说：“她说在那边太闷啦？”
小瑞抱着嘉嘉，朝丽芳走近了，说道：“你也知道老爷子他们的。平时不是练字，研究股票，就是看书。要聊天也是老两口自己聊。一天到晚和雪梅说不上三句话，她觉得闷，这是一个原因。”
丽芳问：“还有什么？”
小瑞笑了笑，说：“还就是吃得太清淡，素多荤少。时间长了她受不了。”
丽芳点了点头，明白了。
小瑞说：“来我们这边，有我们三个说说话。吃的也好一些，两相对比下来，她当然愿意呆在这边了。”
丽芳说：“她说要待在这边？”
小瑞说：“她昨天和李太先是说想换到这边来的。李太没有同意，她才说要下户。”
丽芳着急地问：“为什么不同意？我一个人干活都这么久了，他们心里没点数啊？”
因为今晚要去方先生家，小瑞已经换了一件牛仔裤，上身是一件雾霾蓝印花衬衫，外面还罩着一件小外套。大波浪发绾在了脑后，看似随意，露出的雪白细长颈脖却显出了小女人的妩媚。
小瑞笑着说：“李总有一次看到她直接把菜放在水池里洗。”
丽芳说：“这我倒没发现呢。李老太太那么讲究的人，干了这么久居然没说她？还是没发现？”
小瑞说：“那我不知道。可能不介意吧。很多人都把菜直接泡在水池里。”
想想自己能在这里干这几年，也真是不容易呀。不知道哪个动作没做好，就踩雷了。丽芳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晚饭不用做，丽芳收拾了一下厨房，和小瑞坐在客厅里等通知。
一会儿，司机小刘开着车停在了院门外，丽芳忙跑了出去。
小刘开朗地笑着说：“姐，让你们坐上我的车，一起去接垚垚，然后去方总家。李太自己去接莹莹。”
于是，丽芳回屋，把所有的灯和门都关上，和小瑞出了院子，坐上了小刘的车。
这还是丽芳第一次去方先生家呢。
快到学校时，小刘远远的就停下了车，让小瑞和丽芳在车上等着。自己扫了一辆单车，骑到校门口去接垚垚。
十几分钟后，垚垚和小刘过来了。
垚垚一上车，嘉嘉就开始又是叫，又是用手去拉哥哥。
垚垚冲着他嗷嗷吼了几声，嘉嘉又吓得哭了起来。
小刘回头看了一眼，嘿嘿笑道：“有你们几个，真是热闹。”
丽芳把带给垚垚的便装拿给他说：“一会去了方家，衔换衣服吧。”
垚垚说：“一会儿，你们先下车，我在车上换好了再下去。”
嘉嘉倔劲又犯了，小瑞怎么哄也哄不好。闭着眼睛使劲哭。哭得眼泪直流。
垚垚说：“有没有给他带吃的东西？给他吃点东西吧。”
小瑞拿了小孩吃的饼干出来递给嘉嘉，他一伸手就挥掉了。
垚垚抓过嘉嘉的手，拍打了几下说：“让你哭！”
嘉嘉一伸手，就抓住了垚垚的衣领。
兄弟俩本来就离得近，嘉嘉手抓住哥哥的衣领，头往前一探，一口就咬住了哥哥的脸。
九个多月的孩子已经长牙了，垚垚马上痛得怒吼：“松开！”边用手拍打着嘉嘉。
嘉嘉松开了嘴，却哭得更厉害了，一直到了方伟先生家下车的时候，还在哭。
李先生正好也到了，刚刚停好车。李太和莹莹从后排下来了。
李先生打开后备箱准备往外拿东西。
早就有方家机灵的工作人员小跑着上前，替李先生拿了起来。
垚垚在车内也看到李先生了，又看了看还在哇哇大哭的嘉嘉，有些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小瑞说：“谁让你打他手的，他生气了。”
垚垚说：“是他先挥掉饼干的。他现在的脾气太大了，必须管教管教才行。”
小瑞脸上一带笑容也没有，说道：“本来他好好的，你一上车又是吼叫着吓他，又打他的手，现在生气了哄也哄不好。”
垚垚原本脸上还带着点笑，听了小瑞的话也沉下脸说：“我管教他一下怎么啦？我知道你喜欢他和莹莹，你维护他们俩个。”
小瑞睁大了眼睛，似乎吃了一惊，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维护他们两个？他好好的坐在车上，你上来就逗哭了。管教也是父母管呀。”
小刘回头，看了小瑞一眼说：“你们都下车！下车去哄。可能坐在车上他不舒服，更加爱哭。”
所有人都下车，小刘把车开到远一点的地方，才慢慢停下了。
小瑞抱着嘉嘉下车后，站在门外哄着。
李先生已经随着工作人员进屋去了，李太和莹莹也看到自家的车过来了，所以站在院外等着。
李太今天穿着一件印花的天青色真丝连衣裙，上面搭着一件薄羊绒披肩，脚下一双细跟皮鞋。
这会见到嘉嘉哭得脸胀得通红，有些语带责备地小声问道：“怎么哭成这样啊？”
小瑞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便笑道：“又生气了。”
嘉嘉虽然不会说话，可他用小手一直指着哥哥，眼睛也看着哥哥。这么个小不点儿也是不依不饶。
丽芳心想，你们全家都霸道。都是霸道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