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妧这几日都有些睡不着,她和裴慎已然一月未见了,两个孩子也不在身边,其实这对于两个孩子的娘亲来说,偶尔放空,没孩子打搅时是最轻松舒适的。
才进了十月,她就搬来裴慎给她买的宅子来,她这段时日就一直再保养自己的皮肤,用牛角刮痧板刮脸,总之能做的都做了,裴慎虽不见她,可每日都让人送了书信来,江妧有时看了就会去想他说的话,然后就忘了回信,等晚上睡的时候才想起。
所以裴慎总是让人等,等了没一会儿,没回信就会让人进来催。
总之,这一个月她就像是回到了待字闺中时,但又没有伯父伯母的束缚和烦恼,日子过得悠哉悠哉的,一转眼就到了他们成婚的日子,日子越近,她越发的睡不着了。
她十七岁嫁裴恒,婚礼因着娘家人也不在,婆家人轻视,办得很是简单,自海棠斋将人抬了过去而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二房太穷了,聘礼也有大半是空箱子,大伯夫妇也就没心肠送她上京了。
前几日,裴慎使人送了聘礼来,她还数了又数裴慎送来的聘礼,除了他千里迢迢捕来的大雁外,还有金银珠宝,丝绸古玩,叫主仆几人见识了裴慎的财大气粗。
她觉得,她的一百八十八抬嫁妆在他的聘礼跟前似乎根本不算什么了,甚至还略显寒酸。
这么一想,她又是一夜未合眼,想眯一下,结果还没闭眼,时间一下就到了天青麻麻亮的时候,梆子响过,外头就热闹起来,两个老嬷嬷推门进来,先给还没起床的江妧道喜,笑得双眼眯缝着。
张嫂子跟着进门来,让人拿了红包来给了两个老嬷嬷,“劳烦两位将我家姑娘打扮得大气些。”
两个老嬷嬷喜滋滋的应了是,将红包塞进胸口。
第一步自然是开脸,江妧想起上一次的开脸就感觉脸上已然火辣辣的了,揉了揉脸,让人用棉线在脸上滚,老嬷嬷边滚边念祝福的语。
“姑娘生得好,脸一开,更是白净了。”
江妧摸着被拔得滑溜溜的脸,火辣辣的感觉真是一点没变,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接下来都是她上次经历过的,就是这个妆容也是一如既往的吓人,她看着镜子前的自己,没有了七年前的稚嫩,眼神也多了几分市侩的精明。
沉甸甸的冠子压在脖子上,江妧觉得其实这个婚礼也不是非办不可,太过累人了,这凤冠霞帔太过正式,冗长,所以为了避免上厕所,她什么都不能吃。
等这里老嬷嬷弄完了,她就只能坐在里面等,要等到傍晚,裴慎才到时间来接,意料之外的是小桃红来了。
她还是老样子,还没进门就听见她大嗓门了,声音尖锐又刻薄,“哎呦呦,这气派,我说裴大人财大气粗呢,这么豪华的房屋说给就给,啧啧啧,这人对我就小气得很......”
小香知道她什么脾气,尽要说一些暧昧的话来给人家误解,白了她一眼,“你算什么东西,要咱们大人对你好......”
“呦,小香?你还没嫁人呢?裴大人没收你进房?”
说着已然进了屋里来,小香虽然年纪长了些,可到底男女的事还未经过,听什么收不收的,顿时红了脸,小桃红也不是那些小丫鬟能打能骂的,只是恨恨的瞪着她。
一见到江妧,她就闭嘴了,见她一袭红衣端坐在妆柜前,一时间泪珠就滚了出来,咚一下跪在她跟前,江妧吓了一跳,扶着冠子就要起身去搀扶她,可冠子太重了,压着她的身子起不来,忙让小香来扶。
小香不情不愿的进来,将人搀扶起来。
小桃红早已泪眼婆娑,握着江妧的手,“那么些年不见你,你可还好?要不是当年你劝裴大人放了我,他将我好生安置了,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能不能见到你。”
“我很好,也别这么说,”又吩咐人去打水给她洗脸,“你有什么都是你自己挣来的,我不过是给个建议而已。”
小桃红知道她不邀功,裴慎的脾气她是了解的,对于她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人,不过是随手一扔而已,能得他这么照顾不过是因着江妧的一句话。
她一直说着她这几年怎么想江妧,一直打探消息也打探不出来,只听说裴慎在这里,当了个二品的大官,“听说你还进了佛堂,连大人都拿这件事没办法么?”
江妧笑了笑,“皇权至上。”
小香实在看不顺眼,恶狠狠的道:“今儿是咱们姑娘和大人的大喜日子,你别哭了,真是晦气!”
这句话搁平日,小桃红定然和她闹个没完,可今日,小桃红只顾着高兴去了,也懒得理她,江妧问她这么早就好,可吃了东西,她很实诚的摇头。
忙让小香吩咐了下去,让人端了膳食进来。
她一来,气氛就开始活跃了起来,几人一直在里面说说笑笑,直到傍晚,外头敲锣打鼓起来,屋里才忙安静下来。
老嬷嬷忙进来给她补了妆,就拿了障面的团扇给她执在手里,就有小童在外头叫:“新郎官到堂上了。”
众人忙将她搀扶起来,往堂上来,一路往正堂处来,虽然有团扇障面,江妧还是隐隐绰绰的看得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挺拔健壮,施施然就站在正堂中央,听见了一侧的动静,他就转过身来。
下意识的,裴慎想伸手去接她,被一旁的亲信轻咳一声提醒,这才忙缩回了手来,他温温的笑着,看着被人簇拥而来的人,甚至都不用看来人的面孔,他就能一眼认出她的身影。
裴慎将她父母的牌位都接来这里了,上面主位上摆着的是她的父母的牌位,在正堂上对着父母的牌位做了拜别,她就被裴慎接出门去了。
甘州府难得这么大的阵容的嫁娶,众人都围在一旁瞧着,都想看看新郎新娘长什么样,奈何实在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