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配枪撞在腰间,撞得肋骨生疼。
他冲进大堂时,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像根细针直扎进太阳穴。
吴副局长站在安检机前,警服前襟还沾着档案库的灰尘,左肩那道被林夜昨夜开枪留下的血洞,此刻正渗出黑褐色的黏液。
他抬头看向林夜,眼白完全翻起,只余下两个青灰色的圆点,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齿上还挂着血丝:“林少阳......”
“住口!”林夜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发抖。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这个称呼他只在母亲临终前听过一次,那时她攥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别信他们说的,你是林家养大的孩子......”
“他不是吴副局长。”苏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实验室的显影液,此刻正举着便携式灵能检测仪,屏幕上的红光疯狂跳动,“灵体侵占了他的躯体,用记忆和面容做伪装。”
吴副局长突然歪了歪头,喉间发出类似生锈齿轮的摩擦声:“小法医倒是聪明......”他的目光扫过苏九,又落在林夜脸上,“但你猜,他母亲临终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林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阴阳眼的副作用在啃噬视网膜——虹膜边缘的青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中心蔓延,眼前的景象像浸了水的照片,逐渐模糊成一片混沌。
“林队!”冯正义从楼梯间冲下来,怀里抱着一摞泛黄的档案,“我查了局里封存的‘黑曜计划’,第七序列的标记指向城南的镇魂塔!二十年前灵异师用那地方囚禁邪祟,封印之钥很可能藏在里面!”
林夜猛地转头,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道缝。
冯正义额角的汗滴在档案封皮上,晕开一片墨色的“镇魂塔”三个字——那是他昨夜在教堂墙缝里看到的图腾变体,也是母亲玉佩上刻着的序列符号。
“备车。”林夜扯下领口的警徽,塞进苏九手里,“我的眼睛撑不了多久,行动由你和小虎主导。”
苏九的手指在警徽边缘硌出红印。
她抬头时正撞上林夜的目光——此刻那双眼的青灰已漫过瞳孔,像两团即将熄灭的鬼火。
“你疯了?”她压低声音,“心魇阵需要灵视者引路,你现在——”
“没时间了。”林夜打断她,转身走向车库。
他的脚步比平时慢了半拍,显然在强撑着不撞上门框。
陈小虎早已等在警车旁,战术背心下鼓鼓囊囊塞着防灵喷雾和镇魂钉,见他过来立刻拉开后车门:“苏姐,我护着林队,你盯着仪器。”
镇魂塔的门轴在凌晨的风里发出哀鸣。
林夜仰头望去,斑驳的塔身上爬满青苔,最顶层的飞檐缺了一角,露出里面发黑的木梁。
他伸手触碰门环,掌心传来刺骨的寒意——那不是普通的冷,是灵体残留的怨气,像无数细针在扎他的皮肤。
“心魇阵。”苏九的检测仪突然发出蜂鸣,“墙壁上的纹路在动!”
林夜眯起眼。
果然,青石板墙上的砖缝正扭曲变形,渐渐勾勒出一张张人脸:有披头散发的女人,有浑身是血的孩童,还有昨夜在教堂袭击他们的倒五芒星成员。
那些脸张着嘴,无声地发出尖叫,声音却直接钻进脑子里,像有人拿着钻头在搅他的脑浆。
“闭眼。”林夜抓住苏九的手腕,另一只手拽住陈小虎的战术背心,“心魇阵攻的是执念,你们想最紧要的事。”
他自己却不敢闭眼。
阴阳眼的刺痛几乎要掀翻天灵盖,眼前的景象重叠成三重:一重是真实的塔墙,一重是幻境里的厉鬼,还有一重是母亲临终前的脸。
他咬着后槽牙,强迫自己聚焦在苏九手腕的温度上——那是活人该有的温度,滚烫的,带着法医手套下未褪的消毒水味。
“到了。”陈小虎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夜睁开眼,发现他们站在一道青铜门前,门楣上刻着“封灵”二字,刚才的幻境像被戳破的泡泡,消失得干干净净。
门“轰”的一声打开。
第三层密室的空气里飘着铁锈味。
秦守护者从阴影里走出来时,林夜的阴阳眼捕捉到他身上缠绕的灵光——那不是活人该有的光,是守护灵体特有的青白色,像包裹着一层碎冰。
“凡人,妄图染指封印之钥?”他手持长枪,枪尖直指林夜咽喉。
林夜没退。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声,能感觉到苏九在身后握紧了手术刀,陈小虎的战术刀已经出鞘。
“我是林少阳之子。”他说,声音比平时更哑,“我来取回本应属于我们的东西。”
秦守护者的枪尖顿了顿。
他上下打量林夜,目光在他泛青的眼睛上停留片刻,突然轻笑一声:“三重考验,过则取钥,败则逐塔。”
第一关识破灵符,林夜的阴阳眼几乎要裂开。
他看着悬浮在空中的九张符纸,其中三张泛着诡谲的红光——那是引鬼符。
苏九在他耳边低声报着方位,他抬手射出镇魂钉,精准钉穿符纸中心。
第二关怨气溯源,苏九蹲在墙角,用银锥敲开一块残破的灵石。
“和教堂图腾同源。”她的声音带着兴奋,“是血眼教派的标记!”她快速画出净化符文,林夜咬着牙睁开阴阳眼,在一片混沌中锁定那缕熟悉的怨气——是母亲玉佩上的,是昨夜吴副局长身上的,是刻在他骨血里的“第七序列”。
第三关最痛。
林夜眼前突然出现童年的场景:他蹲在老房子的院子里,看父亲跪在血坛前,后背全是鞭痕。
“阿夜,”父亲转头对他笑,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你要记住,我们林家的骨血,绝不能成为邪神的容器。”
“够了!”林夜吼出声。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幻境里的父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秦守护者赞许的目光:“你内心的光,比你父亲更盛。”
青铜钥匙落在林夜掌心时,塔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
血腥气像潮水般涌进来。
林夜猛地抬头,看见天花板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尘土簌簌落下。
苏九的检测仪疯狂尖叫,陈小虎的战术刀指向声源处,刀刃上的镇魂纹发出刺目的光。
“他们来了......”林夜的声音发紧。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能感觉到钥匙在掌心发烫——那是危险逼近的征兆。
烟雾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是吴副局长,或者说,是占据他身体的东西。
他的警服已经破烂不堪,露出下面爬满黑纹的皮肤,双眼完全变成青灰色,没有一丝生人气息。
“林少阳。”那东西的声音混着无数人的低语,“你以为拿到钥匙就能阻止血祭?”它咧开嘴,黑血从嘴角流下来,“天幕化工厂的祭坛,早就为你备好了。”
林夜握紧钥匙。
他能感觉到阴阳眼的青灰已经漫过整个虹膜,世界在他眼前变成模糊的色块。
但苏九的手搭上他的肩,陈小虎的战术刀擦过他耳畔,这些温度和声响像锚,将他牢牢固定在现实里。
“走。”他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去天幕化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