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骨火在天际勾勒出妖异的弧线,叶无殇指尖的九幽之力骤然凝练成骨刺,刺破最后一缕闭关时笼罩周身的魔气。他睁开眼,瞳孔深处流转的幽蓝火焰比三月前更添几分凛冽,掌心轻轻一握,石室内的青岩地砖应声龟裂,细碎的石粉在魔气旋涡中化作齑粉。
“终于突破第三重了。”白霜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她一身素白裙裾染着淡淡血痕,怀中紧抱着一卷残破的古籍,“妖族斥候传来消息,玄霄的‘清剿军’已经攻破青丘防线,离狐族圣地只剩三日路程。”
叶无殇起身时带起一片黑雾,袖中飞出的青铜罗盘突然剧烈震颤,指针疯狂转向北方——那是妖族聚集的方向。他接过白霜递来的苍青玉佩,触手处传来温润的灵力波动,这是妖族圣物第一次主动认主:“让斥候们先护送老弱转移,我去拦住玄霄的先锋部队。”
“等等!”白霜拽住他的袖口,指尖在他腕间轻轻一点,几滴鲜血渗入玉佩,“苍青玉佩能暂时掩盖你的魔气,但玄霄麾下有个魔将……”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越过叶无殇肩头,瞳孔骤缩。
洞窟外的天空不知何时被阴云笼罩,无数白骨从地底破土而出,堆叠成百丈高的骨墙,骨缝间渗出的黑血在地面蜿蜒成阵。叶无殇反手将白霜护在身后,九幽之力在足底凝结成莲花状魔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骨墙缺口。
“何方小贼敢闯本座的骨海!”
轰鸣声中,一个身披骨甲的巨人踏碎骨墙而来。他的头颅是颗巨大的骷髅头,眼窝中跳动着两簇幽绿鬼火,手中握着由万千脊骨拧成的长鞭,每一节骨节都串着妖族修士的元婴。叶无殇鼻尖微动,嗅到了熟悉的魔气——这魔将竟也是被玄霄用禁术转化的修士。
“滚!”叶无殇抬手便是一道九幽蚀天诀,漆黑的火焰如活物般扑向魔将面门。然而骨甲表面突然泛起金光,竟是用仙门镇魔符纹加固过的,火焰触及符纹瞬间爆出刺耳的滋滋声,只在骨甲上烧出几个焦黑的凹痕。
魔将发出桀桀怪笑,骨鞭横扫而出,带起的罡风将地面犁出深沟。叶无殇足尖点地闪退,余光瞥见远处的骨墙上嵌着数十具妖族尸体,皆是他在逃亡途中结识的散修朋友。怒意自心底腾起,他指尖掐诀,身后浮现出九道漆黑的魔纹,正是闭关时新悟的“九幽九绝”。
“第一绝·蚀骨!”
九道魔纹同时射出细如发丝的黑线,如蛛网般缠上魔将四肢。骨甲下传来血肉被腐蚀的滋滋声,魔将痛呼着单膝跪地,骷髅头中的鬼火剧烈摇曳。叶无殇趁机欺身而上,手掌按在其眉心,正要注入魔气彻底摧毁元婴,却见魔将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看这骨海……像不像三百年前的幽冥深渊?”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炸响,叶无殇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猛地抬头,只见虚空中漂浮着一道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虚影,只是眼眸全黑,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三分讥诮、七分暴虐——正是那道多次出现的前世分身。
“怎么可能……你不是被我击溃了吗?”叶无殇后撤半步,掌心悄悄凝聚魔气。白霜趁机射出几道灵符,却如泥牛入海般被虚影轻而易举震碎。
分身伸手一招,魔将颅骨中的元婴被扯出,在掌心化作一团血雾:“玄霄那老东西怕你提前觉醒,特意用这骨海布置了锁魂阵。不过也好,省得我再去寻你。”虚影指尖渗出黑血,在空中画出一道扭曲的符纹,“你以为玄霄是在帮仙界剿妖?可笑,三百年前亲手布下封印的人……正是他自己。”
惊雷在云层中炸响,叶无殇只觉脑海中轰然作响。他想起在古战场遗迹中看到的残碑,上面的“玄”字剑痕与玄霄的佩剑纹路分毫不差,想起玄霄每次提及魔尊时眼底闪过的贪婪,此刻皆化作冰水从头浇下。
“当年他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修士,”分身的声音混着骨鞭碎裂的声响,“偶然得到一本《幽冥秘典》,便设计引魔尊现世,用禁术将其力量一分为二——一半封入你的转世之身,另一半……”虚影忽然指向北方,叶无殇这才惊觉骨海边缘不知何时立起一座祭坛,祭坛中央悬浮的玉棺里,躺着一具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尸体。
“玄霄那老东西一直在用妖族精血温养这具真身,”分身冷笑,“等幽冥破封之日,他便要借这具身体融合你的魔功、幽冥的本源,成为这三界唯一的‘永恒存在’。”
话音未落,远处的祭坛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叶无殇隔着千里都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是玄霄的灵力,裹挟着浓重的魔气。白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向玉棺:“看!那具身体的眉心……”
叶无殇瞳孔骤缩。玉棺中尸体的眉心处,赫然嵌着一枚与自己体内一模一样的魔尊骨戒。记忆如潮水翻涌,他想起每次使用魔功时骨戒传来的灼烧感,想起玄霄曾亲手为自己戴上这枚戒指时说的“此戒可镇杀魔气”,此刻皆成了最辛辣的讽刺。
“为什么……”叶无殇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既然想夺舍,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因为你的转世之身必须主动觉醒魔功,才能与真身完美融合。”分身忽然逼近,指尖点在叶无殇眉心,“不然你以为那些仙界杂碎为何总是对你网开一面?玄霄一直在等,等你彻底接受魔尊的力量,等你成为他的‘钥匙’。”
骨海深处传来沉闷的震动,叶无殇这才注意到所有白骨都在向祭坛方向蠕动,形成一条由骸骨铺就的“神道”。白霜突然指着天际惊呼:“快看!那是……”
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如瀑般倾泻在祭坛上。叶无殇看清了玉棺周围的景象——数百名被锁链贯穿琵琶骨的妖族修士跪在地上,每个人的胸口都插着刻有玄霄道纹的玉简,他们的生命力正通过玉简源源不断注入玉棺,而玄霄本人则站在祭坛顶端,手持一卷泛着血光的古籍,正是分身口中的《幽冥秘典》。
“无殇,小心!”
白霜的尖叫撕裂空气。叶无殇本能侧身,一道金光擦着耳际飞过,在地面炸出丈深的坑洞。玄霄的声音从祭坛方向传来,带着几分惋惜、几分贪婪:“本想等你彻底觉醒再摊牌,没想到这道残魂竟提前泄露了秘密。也好,省得本座再费心思引你入局。”
叶无殇抬头望去,只见玄霄抬手一挥,玉棺中尸体的手指突然动了动。他这才惊觉,那具真身的手腕上戴着与自己相同的储物手环,里面赫然装着炼丹阁禁地的《九转夺舍经》——原来他早已算准自己会偷取功法,提前布下陷阱。
“你以为学会魔功就能对抗本座?”玄霄指尖掐诀,玉棺周围浮现出复杂的星图,“三百年前本座能封印魔尊,今日便能让你乖乖成为本座的躯壳。看看你身后的骨海吧,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养料’,等你吸收了他们的精元,这具真身便再也没有排斥反应——”
话音未落,叶无殇突然感到一股巨力从脚底传来。所有白骨同时竖起,尖端指向天空,仿佛千万把利剑要将他钉在原地。分身趁机欺身而上,双掌按在他后心,竟是要强行将他的神魂推入真身之中。
“放开他!”白霜祭出妖族秘术,指尖精血化作青鸾虚影扑向分身,却被玄霄一道灵符轻易震飞。叶无殇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拉扯,眼前交替闪现着前世魔尊俯瞰三界的记忆,与今生作为凡人被欺凌的画面,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心底剧裂碰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不……我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怒吼声中,叶无殇周身魔气突然暴涨。他强行运转“魔心化形”,任由分身的力量涌入体内,却在即将融合的瞬间掐碎了骨戒——那是玄霄留在他体内的最后一道禁制。剧烈的疼痛从眉心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
“你竟敢损毁本座的心血!”玄霄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怒意,玉棺中的真身突然睁开双眼,瞳孔中跳动的竟是与玄霄一模一样的金色火焰,“既然如此,本座便先杀了这妖族丫头,让你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祭坛顶端射出道道金光,目标直指倒在血泊中的白霜。叶无殇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九幽之力在体表凝结成盾。然而金光触碰到魔气的瞬间,竟如活物般钻入他的经脉,剧痛让他单膝跪地,喉间涌出腥甜。
“无殇……”白霜挣扎着爬起来,指尖按在他眉心,“用我的灵力……快!”
叶无殇摇头,却在触及她眼底的坚定时忽然愣住。记忆中闪过她在古战场为自己挡住致命一击的画面,闪过她熬夜翻阅古籍时眼下的青黑,闪过她每次为自己包扎伤口时颤抖的指尖。某种温热的东西在心底蔓延,与体内的魔气相互缠绕,竟在丹田处凝成一颗红蓝双色的光球。
“这是……”分身的虚影第一次出现裂痕,“你竟然在仙魔之力中悟出了……”
“魔心。”叶无殇抬头,眼中红蓝双色交替闪烁,“玄霄,你以为魔功只能吞噬?错了。真正的魔心,是敢与天地为敌的执念,是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守护在意之人的决心——而这些,你这种只知道窃取力量的懦夫永远不会懂!”
他站起身,任由金光在体内横冲直撞,却将白霜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护在心脏周围。九幽之力与仙灵之力在他经脉中激烈碰撞,竟硬生生开辟出第三条通道。当第一滴血泪从眼角滑落时,叶无殇感觉自己终于看清了三百年前的真相——那个被封印的魔尊,不是穷凶极恶的怪物,而是为了对抗天道不公才被仙界联手镇压的先驱。
“玄霄,今日我便替前世的自己,讨回这三百年的债!”
话音未落,叶无殇周身腾起百丈高的魔气,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仙灵之光,形成红蓝交织的诡异火焰。他抬手一挥,脚下的骨海竟在这火焰中迅速融化,露出地底被掩埋的无数妖族冤魂,他们的怨念在火焰中化作实质,凝成一支支由执念构成的利箭。
玄霄终于露出惊恐之色,慌忙召回玉棺想要遁走。然而叶无殇更快一步,指尖的火焰已经追上了他的衣袖,在触及的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祭坛崩塌的巨响中,叶无殇抱着白霜跃向天际,看着下方的骨海与祭坛在魔火中化作齑粉,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畅快。
“无殇,你的眼睛……”白霜轻声说道。
叶无殇指尖凝聚魔气,在虚空中照见自己的倒影。不知何时,他的左眼已成幽蓝魔瞳,右眼却泛着温润的金光,两种力量在眉心的裂痕处相互缠绕,形成一枚阴阳鱼般的印记。分身的虚影不知何时消散了,只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低语:
“原来……魔心证道,真的存在……”
风掠过耳际,带来远处妖族幸存者的欢呼声。叶无殇低头看向怀中的白霜,她的唇角还沾着血迹,却在对他微笑。他忽然明白,自己早已不是前世那个孤独的魔尊,也不是今生任人欺凌的小修士——他是叶无殇,是集仙魔之力于一身的证道者,是要重塑这不公世道的人。
“我们走吧。”他轻声说道,掌心托起白霜飞向北方,“玄霄不会死得这么轻易,他既然想成为‘永恒’,那我便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永恒。”
天际雷声滚滚,却有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他肩头。白霜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心跳中夹杂的两种力量,忽然轻声笑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三界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而他们,即将踏上一条前所未有的证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