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南死死瞪着展之从。
如果眼神能杀人,展之从此刻已经被她凌迟了千万遍!
她在心里疯狂咆哮:“展!之!从!你个王!八!蛋!老娘跟你势不两立!你给老娘等着瞧!”
展之从却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怒火,直起身,对那位笑容可掬的“小葵老师”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然后便施施然地走出了教室,站在了教室外的单面玻璃后。
小葵老师接收到指令,立刻拍了拍手,开始了她的“启蒙”教学。
“小朋友们,大家看!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朋友哦!她叫玛玛,是不是很可爱呀?我们一起欢迎玛玛好不好?”
一群小豆丁奶声奶气地鼓起掌来,有的还好奇地伸出小胖手想摸摸顾南南。
顾南南:“……”
可爱你个头!
老娘现在只想掀桌!
小葵老师开始引导孩子们拍手唱儿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那简单的旋律,被一群小豆丁唱得七零八落,不成曲调,偶尔还夹杂着几个孩子的跑调尖叫。
顾南南听到这堪比噪音污染的“合唱”,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教室外,展之从透过单面玻璃,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就是要看她这副明明嫌弃得要死,偏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首儿歌唱罢,小葵老师宣布:“好啦!现在是‘自由探索’时间!小朋友们可以轻轻地摸一摸我们可爱的小钢琴,听听它会发出什么奇妙的声音哦!记住,要轻轻的,爱护我们的小钢琴!”
瞬间,教室里充斥着各种杂乱无章、刺耳至极的琴音——有的是小拳头捶下去的闷响,有的是指甲刮过琴键的尖锐声,还有的是几个键同时被按下的不和谐音程。
间或夹杂着孩子们兴奋的尖叫、争抢玩具钢琴的哭嚎,以及老师徒劳无功的“轻轻的”、“不要抢”的劝导声。
整个教室,俨然成了一个大型的“魔音灌耳”现场pLUS版。
顾南南被这四面八方涌来的噪音彻底包围,小脸绷得紧紧的,感觉自己的耳膜和神经都在遭受惨无人道的蹂躏。
这就是展之从说的,“永远被这些未来的天籁之音包围”?
这哪里是什么天籁,这分明是地狱交响曲!
还是幼儿限定版,杀伤力翻倍那种!
这狗男人,等老娘恢复了,一定把他所有的歌都改成广场舞神曲,循环播放一个月!。
顾南南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
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跑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中了顾南南面前那台粉色带蝴蝶结的迷你钢琴——没办法,谁让这台是全场最靓的崽呢!
小男孩二话不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大喊着:“我哒!我哒!这是我哒钢琴!”
一边就朝着顾南南小小的身子用力一推!
“咚!”
一声闷响。
顾南南那比小猫崽大不了多少的身子,被推倒在地。
她眼前一黑,金星乱冒。
那一瞬间,周围小屁孩们的哭闹声、乱七八糟的琴键杂音、老师焦急的安抚声……
所有的一切,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劣质的扩音喇叭,带着刺耳的电流声,在她耳边无限放大、扭曲、变形!
“嗡——”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教室外,展之从看到顾南南被推倒的那一刻,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但,他依旧没有立刻动作。
他想看看,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或者说,她对音乐的本能,究竟能被逼到什么程度。
小葵老师惊呼一声,连忙小跑过去。
“浩浩小朋友,不可以推玛玛妹妹哦!玩具要大家一起玩,是不是?”
顾南南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
她想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可只怕今天她不碰钢琴,展之从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了。
她的小手颤巍巍地伸出,却又在最后一刻,如同触电般猛地缩了回来。
不行……她做不到……
绝望之中,她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看向教室外那个始作俑者。
“展之从……放我出去……求你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然而,展之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用下巴点了点她身旁那台粉色的迷你钢琴。
意思再明显不过:弹。
展!之!从!
你这个魔鬼!
刽子手!
冷血动物!
顾南南算是彻底明白了,如果她今天不弹,明天,后天,他绝对会日复一日地带她来这个“魔窟”受刑!
弹就弹!
顾南南深吸一口气,小手伸向了那冰冷的琴键。
“哆——”
一个略显稚嫩的音符,从那台迷你玩具钢琴中飘了出来。
紧接着。
“哆——来——咪——”
三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音符,断断续续,却仿佛耗尽了顾南南此刻所有的精神和力气。
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坐不稳,几乎要从那个小小的琴凳上直接栽倒下来。
小葵老师看见她虚弱地靠在钢琴上,连忙拍了拍手,用尽量欢快的声音宣布道:
“好啦,小朋友们,我们的‘自由探索’时间结束啦!玛玛小宝贝好像有点累了,我们先让她休息一下,接下来我们要做手指操咯!”
“伸出你的小手,跟我一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展之从推开教室门,迈着长腿走了进去。
原本叽叽喳喳做着手指操的小豆丁们,都暂时停下了动作,好奇地仰头看着这位高大英俊的“玛玛爸爸”。
展之从弯腰,小心翼翼地将顾南南那软绵绵的小身子抱了起来。
顾南南发出几声猫儿似的哼唧,表达着自己微弱的抗议。
“咿呀……(放开我!你这个刽子手!毫无人性的资本家!虐待婴儿!我要去告你!)”
回到那间熟悉的豪华公寓。
顾南南几乎是在被放到婴儿床上的瞬间,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展之从站在床边,垂眸凝视着她。
小小的婴孩蜷缩在柔软的襁褓里,小脸依旧苍白,眉头即便是睡着了也紧紧地蹙着,仿佛在梦中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长而卷翘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那么一两颗晶莹的、未干的泪珠。
他伸出手,想为她抚平那蹙起的眉心,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顿住。
这是必须的过程。
顾南南的音乐天赋,不能就此埋没。
她对音乐的渴望,即便被尘封,也依然存在。
他要做的,就是用最直接,或许也是最残酷的方式,逼她撕开那层自我保护的硬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