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顾南南。
只见她穿着背带牛仔裤，内搭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头上还扣着一顶几乎能遮住她大半张脸的黑色鸭舌帽，脚上一双轻便的白色帆布鞋。
这身打扮，在星光熠熠、人人光鲜亮丽，恨不得把“我是明星”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的星辉娱乐，简直就是一股格格不入的“清流”。
或者说——土鳖。
顾南南默默地抬了抬帽檐，点了点头：“宋师妹。”
宋安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熟稔。
“师姐，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这是……来我们星辉有事？”
她那句“我们星辉”，说得那叫一个自然而然，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顾南南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对，我来春游的。”
宋安然尬笑一秒，恍然大悟般拍了下手，笑得更甜了。
“哦，我想起来了！师姐是为了和展师兄的oSt合作吧？哎呀，师姐，你可真是走了大运了！这可是展师兄亲自点头的项目呢！”
“师姐，说起来，你当年在学校可是和展师兄齐名的风云人物呢！后来突然就销声匿迹了，我们这些做师弟师妹的，都为你惋惜了好久。现在你能有机会和展师兄再度合作，可真是太好了！”
这番话，听着像是关怀备至的鼓励，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暗示顾南南如今的落魄。
以及她能得到这个合作，纯粹是沾了展之从的光，是走了狗屎运。
顾南南内心oS：可把你牛逼坏了，叉会儿腰歇歇吧！
宋安然打从心底里就羡慕嫉妒顾南南。
凭什么？！
她顾南南一个销声匿迹好几年，还坚持不懈在网上黑展之从的过气“才女”，凭什么一出现就能拿到展之从亲自签下的合作？
想当年在音乐学院，顾南南和展之从就是并列的两座大山，压得她们这些后辈喘不过气。
展之从出道即巅峰，这无可厚非。
可顾南南呢？
毕业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宋安然自认，论创作、论编曲、论唱功，她现在绝对比荒废了这么多年的顾南南强上百倍！
和师哥合作这种美事，怎么就轮不到她？
她为了能跟展之从扯上点关系，私下里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
这些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宋安然早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此刻她心里波涛汹涌，面上依旧是那副热情友好的师妹模样。
她越想越气，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明媚：“那师姐你先忙，我刚结束一个品牌活动，得赶紧去卸妆补个眠。下次有空，我们师姐妹再好好聚聚，聊聊上学时候的趣事！”
宋安然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迈出电梯，在门即将合上的前一秒，她回头，笑得十分有优越感。
“师姐，你要是以后有什么好的曲子，想找个好出路，也可以找我呀，我可以帮你引荐给公司高层。”
“哦对了，我最近不是刚发了首新歌嘛，反响还不错，过几天要录个acoustic版本，和声部分还缺个人，师姐要是有兴趣，也可以来试试嘛，毕竟师姐当年的和声也是一绝呢！”
话里话外的轻蔑和嘲讽，简直不要太明显。
当年音乐学院里能跟展之从一较高下的天才，如今却要靠她宋安然引荐，甚至沦落到给她唱和声的地步？
顾南南嘴巴张成”o“型，对宋安然竖起一个大拇指。
“师妹真莽撞人也，也不怕我抢了你的风头。”
电梯门缓缓合上，电梯外的宋安然脸色一变，简直要气疯了。
顾南南落魄成这样，怎么还能这么狂妄！
很快，顾南南也到达了会议室。
一股低气压扑面而来。
长长的会议桌旁，主位上坐着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形挺拔。
正是展之从。
此刻，他正垂眸看着手中的文件，侧脸线条犹如精心雕琢过的大理石，完美得不像真人。
见到顾南南，他缓缓抬起头，然后目光落向投影幕布。
“《不羡仙》是一部仙侠虐恋题材的剧，我们希望oSt的整体风格能够兼顾仙气飘渺和爱恨纠葛的浓烈情感。这是我们目前出的一版demo，顾小姐可以先听一下。”
随着他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响起了悠扬又带着一丝悲伤的旋律。
平心而论，这首demo制作精良，编曲大气，演唱者的技巧也无可挑剔。
若是放在市面上，绝对是能打榜的水平。
但顾南南听后，却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啧”了一声，帽檐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嘲讽。
“匠气太重。”
短短四个字，让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凝固。
王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姑奶奶，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展之从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愿闻其详。”
“编曲是够华丽，但炫技的成分太多，反而掩盖了情感的内核。”
顾南南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却字字珠玑。
“《不羡仙》，讲的是求不得，爱别离，是仙途漫漫中的一点执念。你这曲子，听着像九天之上的神仙在开party，热闹是热闹了，可仙在哪儿？情又在哪儿？”
她顿了顿，继续道：“主歌到副歌的过渡，用了最常见的大调转小调，和弦进行也是流行乐里用烂了的套路，缺乏新意。还有那段弦乐，铺得太满了，反而显得刻意煽情。至于你说的仙气飘渺……抱歉，我只听到了钱堆出来的精致，没听到一丝灵性。”
王城在一旁冷汗都快下来了，不停地给顾南南使眼色，希望她嘴下留情。
这……这女人是不怕死吗？
敢当着展神的面，这么说展神的音乐？
展之从团队的人，几乎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展之从生气，但深邃的眸子却没什么波澜，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叩着。
这女人……还是这么牙尖嘴利，毫不留情。
但也……一如既往地专业敏锐。
除了她，没有人敢这样当面挑战他的音乐权威了。
半晌后，展之从忽然低笑出声，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说得头头是道。既然顾小姐觉得这些都不行，那也不行……”
他身体微微后靠，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南南。
然后伸手，将桌面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叠空白五线谱和一支钢笔，不轻不重地推到了顾南南面前。
“不如您来，现场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