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第一次见到萱萱时,就心里暗自惊叹:“这孩子长得真漂亮,跟她妈妈一样出众,长大后肯定也是个大美人。”
可紧接着,萱萱的表现却让她心生疑惑:“这孩子的心思有些不寻常啊,哪个小孩子见了陌生人第一面,不仅不紧张,还像个小大人似的熟络地打招呼聊天?这简直就是在无视我嘛。不行,我可不能心软,得按照她妈妈说的做,好好磨炼磨炼她。”
李慧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场对于萱萱来说堪称 “灾难” 的声乐课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走进专门的练歌房后,李慧随意地瞥了萱萱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听你妈妈说,你遗传了她的好嗓子,唱歌还特别好听?那你就唱一首自己最拿手的歌,让我见识见识!”
听到李慧这么说,萱萱起初心里一阵窃喜:“终于有能展示自己的机会了,这次连爱捉弄人的妈妈都在别人面前夸我,看来我在唱歌方面肯定很有天赋。”
于是,她绞尽脑汁,思索半天,终于选定了一首上辈子她在 KtV里常唱的光良的《童话》。
然而,这首歌实在是太老了,老到在当下连个伴奏版都找不到,只有歌曲的原声。李慧听到萱萱选了这首歌,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充满了狐疑:“这孩子该不会是故意刁难我吧?要不是我学的是声乐,恐怕都没听过这首歌,她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还会唱?”
但为了考察萱萱的真实水平,李慧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她在网上搜出《童话》的伴奏乐谱,坐在钢琴前说道:“来,我给你弹伴奏,你唱吧。”
她这架势可让萱萱有些慌了神。
以前在 KtV唱歌,不仅有音乐,还有歌词提示,从哪里开始唱都标得清清楚楚。可现在完全凭感觉唱,她顿时没了底气。刚一开口,调就跑得没了踪影,进拍的时机也完全不对。
李慧一眼就看出萱萱没接受过专业训练,这其实在她的意料之中,不然宋雨萌也不会把女儿送到她这儿来。
但她可没忘记今天除了测试萱萱的水平,还有另一个“任务”,这么好的挖苦机会,她怎会轻易放过?
“你妈妈不是说你很会唱歌吗?可你这表现,完全就是门外汉啊!你妈妈可真能吹。就这水平?再来!”
两辈子了,萱萱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毫不留情地鄙视。要是仅仅针对她自己,她大可以当作没听见,不理会对方。可李慧连带着把宋雨萌也贬低了一番,这让萱萱实在难以忍受。
虽然萱萱一直自欺欺人,不敢坦然接受宋雨萌的母爱,但这不代表她能容忍别人嘲笑或轻视自己的母亲。李慧的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萱萱的好胜心。
“不就是唱歌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以前又不是没唱过。” 于是,当琴声再次响起,萱萱努力回忆着原版歌曲的每一个细节,再次开唱。
可是……
“停!停!停!唱歌的时候嘴巴要张开,吐字清晰一点,重新来!”
......
“停!停!停!唱歌不是扯着嗓子喊,再好的嗓子也经不住你这么喊!你到底会不会唱歌啊?你妈妈难道一点都没教过你吗?”
......
“你唱歌的毛病怎么这么多?调都没找准,瞎转什么音!”
“停…”
就这样,一首歌唱下来,萱萱已经记不清自己被打断了多少次。她仅存的那点自信,在一次又一次的打断中,被无情地碾碎,碎了一地。
当这首《童话》终于艰难唱完,萱萱满心沮丧,甚至发誓再也不唱歌了,此刻连嘴都不想张开。
但在李慧这儿,你要是不张嘴唱歌,她损起人来更狠。
“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不张嘴唱,怎么学声乐?你妈送你来,是让你在这儿浪费时间、浪费钱的吗?看着我,嘴巴张大,啊… 啊…”
萱萱气得直想撂挑子不干了,她受够了这窝囊气,不学了还不行吗?
可一想到她如果真不学了,宋雨萌肯定会被眼前的“丑八怪”贬低挖苦,她不想看到母亲因为自己被人看不起。
于是,萱萱只能强忍着委屈,抛开所谓的自尊,继续跟着李慧学习。
然而……
李慧可不会因为萱萱的隐忍就手下留情,反而变本加厉地对她进行 “打击”。
……
“错了!你没仔细看我怎么唱的吗?不是用嗓子使劲儿,是用肚子发力,再来!”
……
“不对,你的嘴型错了,要张大……,再来!”
刚上课时,李慧的鄙视还能激起萱萱一点好胜心,她想着证明自己并不像李慧说的那么差劲。
可一节课下来,她唱歌的自信被打击得粉碎,就连做人的尊严都好像被李慧狠狠踩在了脚下。这无疑是萱萱两辈子以来,被教训得最惨、最丢人的一次。
上辈子,萱萱还是李亚楠的时候,向来不记仇。哪怕被岳父牵连,遭受同事的白眼和冷落,他也从未记恨过那些落井下石的人。
但今天,在遭受李慧一个小时的 “折磨” 后,她决定:从这一刻起,她要记仇!哪怕不对别人,对李慧,她以后也一定要找机会把今天所受的屈辱全都还回去!
……
宋雨萌虽然早就料到李慧说话尖酸刻薄,但听李慧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萱萱被训的场景,尤其是听到萱萱被训得可怜兮兮,却强忍着泪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时,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疼得厉害。
此时的她,早就把拜托李慧的初衷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满眼只剩下对萱萱的心疼。
“她还那么小,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优秀又不是她的错,是我太贪心了,想要的太多……”一想到萱萱委屈的模样,宋雨萌跟李慧的聊天也变得心不在焉,心思早就飞到了车里,恨不得立刻去安慰萱萱。
李慧看着宋雨萌这副模样,在心里暗自鄙视:“还不是你非要拜托我为难你女儿,说什么心理治疗,现在又心疼了?早干嘛去了。弄得我里外不是人,我招谁惹谁了?要不是咱俩关系好,我才懒得理你这茬儿呢!”不过,李慧嘴上没说什么,识趣地离开了。
李慧走后,宋雨萌立刻回到车上。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到前排驾驶座,而是径直坐到后排,紧挨着萱萱坐下。
“对不起!”
“对不起!”
安静片刻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宋雨萌侧身看向萱萱,眼中满是愧疚:“萱萱,你没有错,都是妈妈的错。妈妈太贪心了,你已经这么优秀、这么完美了,可妈妈还不满足,还想让你像其他孩子一样跟我亲近、跟我撒娇、跟我玩闹。
妈妈错了,我忘了你就是你,你生来就与众不同,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特质。有你这样的女儿,妈妈应该感到无比骄傲,可我却总想改变你。对不起,萱萱,是妈妈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妈妈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说着说着,宋雨萌的眼圈泛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宋雨萌心里满是懊悔,她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女儿了,希望能得到萱萱的原谅。
宋雨萌突如其来的这番话,让萱萱愣住了。
原本,萱萱说 “对不起”,是因为她打算告诉母亲,自己再也不想学声乐、再也不唱歌了,她想逃避、想放弃,觉得这样会让母亲失望,所以才道歉。
但母亲的话,却像一道光照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角落,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那根弦。
她明白母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为什么会难受,因为这一切很大程度上是她自己故意造成的。
她不想让母亲对她投入太多感情,毕竟她心里清楚,自己终究是要离开宋雨萌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离别似乎是注定的。
她不想伤害宋雨萌。
可她的这些举动,在宋雨萌眼中,却成了她太过完美、与众不同的表现。而萱萱心里明白,自己哪是什么完美小孩啊。
无论是前世的自己,还是今生的唐雨萱,本质上都很普通,只不过是比别人多了几十年的人生经历罢了。
用成年人的思维和学识去和一群小孩子比,自然显得优秀、与众不同。
可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重新活一遍,她或许和其他小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能有现在这样重生的机会,不都是眼前这个女人给予的吗?
如果没有宋雨萌,她不会重生;而如果没有她,宋雨萌或许正和自己的亲生孩子过着理想中的母女生活。
因为自己的出现,宋雨萌才有了现在的困扰,也失去了原本属于她的那种母女相处模式。
可自己呢?不但不懂得感恩、回报宋雨萌,还总想着回到过去,回到前世的生活。
但她真的能回去吗?
其实她心里清楚,回去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且不说回去后怎么向家人解释死而重生这种离奇的事,家人又是否会相信。单看她现在的女性身份和年幼的身体,就算回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她既无法像从前一样照顾年老的母亲,也承担不起丈夫和父亲的角色。难道回去只是为了让家人对她的奇幻经历感到惊讶,然后陷入无所适从,甚至给家人增加抚养她的负担吗?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回去了。
不要再去打扰前世家人的生活,也许没有她,家人们会过得更好。而她自己,就好好扮演好唐雨萱这个角色,过好现在的生活。
或许,这才是前世家人对她的期盼吧。
就在这一刻,萱萱突然想通了,原本心里的纠结和别扭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愧疚感。
“妈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了,没有考虑到妈妈你的感受。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会像正常的小孩子一样,爱说、爱笑、爱玩、爱闹,也会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跟妈妈撒娇、跟你玩闹、跟你亲近。”
萱萱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这番话的,可说着说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真的要和上辈子、和过去的家人告别了。
然而,听了萱萱的话,宋雨萌不但没有开心,眼泪反而流得更凶了。
她觉得女儿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为了让她开心,女儿宁愿改变自己。这样的女儿,怎能不让她疼爱?
“我的宝贝怎么这么懂事,是妈妈不好,不应该强迫你改变。” 宋雨萌心里满是感动和自责。
于是,宋雨萌一边流泪,一边把萱萱紧紧抱在怀里,仿佛一松手,萱萱就会消失不见:“你不用改变,萱萱,你不用为了妈妈特意改变自己。你是那么特别、独一无二,做你自己就好。应该改变的是妈妈,之前都是妈妈不好……”说着说着,宋雨萌已经泣不成声。
萱萱知道,此刻无论怎么安慰母亲,宋雨萌都会觉得她在敷衍。她能做的,就是用行动证明自己。
改变,就从这一刻开始。
她感受着母亲浓浓的爱,用力回抱住母亲。这虽然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母亲,但动作却无比熟练自然,仿佛在梦里或者想象中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
宋雨萌突然被萱萱抱住,身体微微一震,紧接着,她用更有力的拥抱回应萱萱,还不停地亲吻着萱萱的脸。
“妈妈,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的。”
“妈妈也爱你,永远,永远……”此时的宋雨萌,早已泣不成声。
被母亲这样紧紧抱着,萱萱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仿佛她和母亲本就该如此亲密无间。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改变自己并非难事,难的是下定决心去改变。
从今天起,她要和过去告别,与过去的自己和解。
因为她现在是唐雨萱,是唐彦峰和宋雨萌的女儿,她要开启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