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老师的私家车上，她悄然瞥了一眼上车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亚楠。
李老师心里很想问问赵亚楠关于萱萱的情况，可转念一想，萱萱是独自晕倒在教学楼门前的，问赵亚楠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刚张开的嘴又默默闭上了。
不过，看着赵亚楠那略显苍白、神情低落的脸色，李老师还是忍不住出声安慰：“我听医生话里的意思，唐雨萱应该没什么大碍。要是真严重的话，医生不会那样说的。所以，你别太担心啦。”
赵亚楠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眼神呆呆地望着窗外，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李老师感觉车厢里的气氛太过压抑，便试图找个轻松的话题来缓解一下，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和唐雨萱是特别好的朋友，也知道她私下给你补习的事儿。其实当初我得知这事儿的时候，还专门找她谈过一次呢。我想着劝她别在这上面花费太多时间，毕竟这多少会影响她自己的学习成绩。你猜她是怎么回答我的？”
赵亚楠听到这儿，微微转过头，眼神望向李老师，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李老师对赵亚楠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看到她不说话却专注的眼神，心里明白她这是在询问自己，于是直接说道：“她说‘小师妹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作为师姐，我必须帮她’。当时她还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自己的成绩肯定不会受影响。事实也正如她所说，你的成绩提高了，她的成绩依旧稳定得很。我教过好几届毕业生了，可唐雨萱这样聪明又精力充沛的学生，我还真是少见。”
实际上，李老师后面说的那些话，赵亚楠根本没怎么听进去。
此刻，她的脑海里全是“她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这句话，如同魔音灌耳，不断回响。
想到这些年萱萱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好，为自己付出的点点滴滴，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赵亚楠隐隐有种感觉，萱萱今天晕倒或许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难道是因为自己试探她的方式让她太难堪了？
可她不是和程小野在一起了吗，她又有什么好难堪的呢？
虽然还是想不明白萱萱晕倒的原因，但赵亚楠现在满心懊悔，后悔自己不该用那样的方法去试探萱萱。
她不停地在心里自责，自己就应该直接去问清楚的，干嘛要听信陆云舒的馊主意呢！
赵亚楠懊恼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扎进肉里，疼痛传来，可她却浑然不觉。
很快，轿车抵达了医院。
赵亚楠和李老师匆匆忙忙走进医院，此时萱萱已经被医生送进了检查室，程小野正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
看到两人过来，程小野赶忙迎上去，神色慌张地说道：“李老师，医生正在给萱萱做检查，她……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李老师还是头一回见到一向沉稳的程小野如此慌乱，不禁有些诧异，促狭地看了他一眼。
作为班主任，学生们的心思又怎么能逃过她的眼睛呢？
她早就察觉到程小野对唐雨萱的别样情愫。
不过，因为两人成绩都很优异，就算真有什么情况，她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过多干涉。
所以，看到程小野这般没了分寸的模样，李老师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考虑到当下的场合，还是赶紧收起了笑意，出声安慰道：“放心吧，唐雨萱不会有事的。你先别着急，等医生检查完就知道具体情况了。”
就在这时，医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接到李老师电话后立刻赶来的宋雨萌。
宋雨萌一进门就看到了他们，急忙跑了过来。
“唐雨萱妈妈。”
“阿姨！”
“干妈！”
直到宋雨萌走到跟前，赵亚楠才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干妈”。
不知为何，此刻的她心里有些害怕面对宋雨萌，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许多。
宋雨萌敏锐地察觉到赵亚楠的异样，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她赶忙看向李老师，焦急地问道：“李老师，萱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别太担心，医生说问题应该不大。”李老师赶忙回答道。
就在两人说话间，检查室的门被推开，一名医生走了出来，问道：“谁是唐雨萱的家属？”
“我是，我是她母亲。”宋雨萌听到声音，立刻跑到医生面前，满脸焦急地询问：“医生，我女儿现在怎么样了？她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呀？”
“病人现在身体状况稳定，各项指标也都正常。但之前有吐血现象，所以还需要留院观察。你们先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让病人到病房休息吧。有什么事随时找护士就行。”医生耐心地解释道。
“那她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影响几天后的高考呢？她今年参加高考，我特别担心会影响到她。”医生话音刚落，李老师就赶忙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医生理解他们的担忧，也没有说那些官方套话，直接说道：“放心吧，她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最近精神焦虑、紧张，压力太大导致的。让她休息两天，家里人多开导开导，别给她太大压力，应该就没事了。”
听了医生的话，在场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只要不影响唐雨萱参加高考，那就不算什么大事。
然而，宋雨萌听完医生的描述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心里清楚，萱萱平时根本不是医生说的那种状态。
虽说没几天就要高考了，但萱萱一直都很放松，回到家也不怎么看书，不是陪着自己看电视，就是出去运动。
这样的状态怎么会焦虑紧张呢？
想到这儿，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赵亚楠一眼，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嘱咐李老师帮忙把萱萱推到病房，自己则去交款办理住院手续。
当宋雨萌来到萱萱的病房时，里面只有李老师一个人。她也没问程小野和赵亚楠去了哪里，便和李老师聊起了唐雨萱在学校的情况。
与此同时，住院楼外，程小野和赵亚楠相对站着。
“你把我单独叫出来干什么？”赵亚楠一看到程小野，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和萱萱抱在一起的画面，心里一阵刺痛，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程小野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
从见到赵亚楠开始，他就觉得她的表现不太对劲。他心里清楚唐雨萱离开自己后是去做什么的，她是去跟赵亚楠表白的呀，以他对唐雨萱的了解，他觉得这次表白肯定能成功。
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摸不着头脑，唐雨萱吐血昏倒，赵亚楠还满脸怨气，这太不正常了。
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误会？
虽然今天自己向唐雨萱表白失败，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对唐雨萱并没有怨恨。
相反，他不希望看到唐雨萱和赵亚楠之间产生误会，于是直接问道：“萱萱今天晚上去找你了吗？”
“找了。”赵亚楠冷冷地回答。
“找了？那她没跟你说什么吗？”程小野追问道。
“你什么意思？她能跟我说什么？难道要向我炫耀她和你在一起了？”赵亚楠没好气地说道。
程小野越听越糊涂，感觉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于是说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误会什么？误会你们在一起，还是误会你们抱在一起，让我产生误会？”赵亚楠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和愤怒。
程小野这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不再隐瞒，直接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误会了。你看到的不是我和萱萱在一起，而是她拒绝我之后，我求她给我一个分别拥抱。”
“什么？”赵亚楠听到这话，心脏猛地一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是说她拒绝你了？”
“是啊，今天我向她表白了，但她拒绝了我。因为她告诉我，她喜欢的人是你。”程小野无奈地说道。
“什么！”赵亚楠再次惊呼出声，脸上满是震惊。
“是真的，所以她才会那么开心地跑去找你，她是去跟你表白的啊。”程小野解释道。
“啊！！！”赵亚楠彻底懵了，后悔、懊恼、内疚等各种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抱住脑袋尖叫起来。
怎么会这样？她来找我竟然是为了表白？
可我却……想到这里，赵亚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下，转身就朝着住院楼跑去。
她要去找唐雨萱，她要向唐雨萱道歉，更要告诉她自己也喜欢她。
赵亚楠心急如焚，像疯了一样冲进楼里。
看到电梯还没下来，她根本等不及，直接冲向楼梯，一步两个台阶地往上跑。
跑到唐雨萱住院的楼层，赵亚楠正看到宋雨萌把李老师送进电梯。
她叫了声“干妈”，就想往病房里冲，去看看唐雨萱。
可宋雨萌却一把拉住了她，然后拽着她又回到了楼梯间。
赵亚楠见状，急得眼眶都红了，哀求道：“干妈，干妈，你就让我看一眼萱萱吧，就看一眼，我求求你了！”
“这里是医院，有什么话出去说。”宋雨萌此刻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看了一眼哭得稀里哗啦的赵亚楠，没有丝毫心软，拉着她就往楼下走。
直到两人出了医院大楼，来到一处没人的空地，宋雨萌才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把赵亚楠拉到面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想着骗我，我会找别人去核实的。”
“干妈，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这一切都是误会……”赵亚楠哭着解释道。
宋雨萌却无情地打断了她，眼神冰冷得像看仇人一样：“闭嘴！我不想听你解释，我只要知道事情的整个经过。”
赵亚楠看着脸色铁青的宋雨萌，心里害怕极了，不敢再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如何误会了萱萱，又怎样和陆云舒一起演戏给萱萱看，最后把她气走的详细过程都说了出来。
听完这些，宋雨萌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不然她真想当场给赵亚楠两个耳光。
“你知不知道，萱萱喜欢你？”宋雨萌质问道。
赵亚楠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哭着说：“我原来真的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
宋雨萌的怒气再也抑制不住，对着她大声咆哮道：“你知道！你还能用这么伤人的方式去伤害她。她到底欠了你什么？欠你一条命吗？”
“不，她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了她的。对不起，干妈，我真的错了。”赵亚楠哭得更厉害了，声音里充满了懊悔。
“你别叫我干妈，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干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干女儿。”宋雨萌愤怒地说道。
赵亚楠彻底慌了，她既害怕失去宋雨萌这个干妈，更害怕从此失去萱萱。
她“扑通”一声跪在宋雨萌面前，抱住她的双腿，大哭起来：“干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保证不会再伤害萱萱。其实我也喜欢萱萱，从我离开你们去国外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上她了。这么长时间，我对她的喜欢从来都没有变过。我是真的喜欢她，我不能没有她，干妈，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宋雨萌这才知道，原来赵亚楠喜欢萱萱的时间比萱萱喜欢她的时间还要久。
但即便如此，这难道就是她伤害自己女儿的理由吗？
“既然你也喜欢她，为什么还要那样伤害她？你怎么下得去手？啊？你的喜欢就是这样的吗？你把萱萱当成什么了？是小猫小狗吗？高兴的时候就拉过来又亲又抱，不高兴了就一脚踢开，甚至还拿她撒气？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宋雨萌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赵亚楠此刻虽然只顾着哭泣，但双手却紧紧抱着宋雨萌的腿，她心里清楚，一旦放手，可能就会永远失去一切。
“干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宋雨萌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心疼地说道：“你说你喜欢萱萱，可你都为她做过什么？付出过什么？什么都没有！你只会伤害她！你知道吗？为了帮你复习，她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每天五点钟就起床，帮你归纳总结从初中到高中的所有知识点。晚上回到寝室，还要讲给你听。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你能考上喜欢的大学吗？”
“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赵亚楠哭着说道，满脸都是悔恨。
“你当然不知道，她怎么会当着你的面做这些呢？她向你要求过什么回报吗？什么都没有！就因为她喜欢你、爱你，心里想着你，希望你能变得更好。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还有一件事，你肯定更不知道。早在几个月前，篮球联赛结束后，萱萱就收到了上海复旦篮球队的邀请。以她之前几科的成绩，不用参加高考就能直接去报到。但她却以要靠自己的实力考上复旦为由拒绝了。你说她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在你身边多陪你几个月！而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差点让她没法参加高考，差点毁了她一辈子！”宋雨萌越说越气，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是真的又气又心疼，气赵亚楠的不懂事，更心疼女儿的付出。
听到这些，赵亚楠彻底呆住了，连哭都忘记了，只有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
但她抱着宋雨萌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过了好一会儿，宋雨萌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她低头看着赵亚楠，说道：“我不是个保守的人，我也不反对同性之间的恋爱，谁让萱萱喜欢呢。但现在，我得重新考虑你和萱萱的事情了。我不能接受一段只会给萱萱带来痛苦和伤害的感情，我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不管对方是谁！所以，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宋雨萌的这番话，就像是给两人的关系判了“死刑”。
但这样的打击却让赵亚楠瞬间清醒了过来，也让她冷静了下来。
她在心里问自己，能放弃萱萱吗？答案是绝对不能！
在知道萱萱为自己付出这么多之前，她都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现在呢。
于是，赵亚楠停止了哭泣，声音哽咽但语气却异常平静而坚定：“干妈！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但我真的不能放手，因为我爱她，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干妈，别阻止我们，好吗？”
宋雨萌听了，沉默了。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只要是萱萱认定的事情，她就会一条道走到黑，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改变。
所以，她们之间的事情最后还是要看她们自己，而且宋雨萌还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
可宋雨萌心里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欺负却无动于衷。
她得让赵亚楠也尝尝苦头，不然怎么能对得起萱萱吐的那些血呢。
于是，她不再提反对的话，而是对赵亚楠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不是说喜欢萱萱、爱萱萱吗？好，我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如果你能让她再次主动向你表白，那就证明你确实有值得她喜欢、吸引她的地方。怎么样？要是你答应这个要求，我就不再反对你们的事。”
听到这个要求，赵亚楠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期待的神情，看着宋雨萌问道：“干妈，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不反对我们了？”
宋雨萌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你能做到吗？”
“能，我一定能做到！我肯定会让萱萱主动向我表白的。”赵亚楠自信满满地说道。
“你先别急着答应。我还没说完，在她主动向你开口之前，你不许直接告诉她，也不许暗示她你喜欢她。你能做到吗？”宋雨萌紧紧盯着赵亚楠的眼睛，严肃地问道。
赵亚楠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点点头，答应道：“能，我能做到。”
看到她回答得这么干脆，宋雨萌有些无奈。
她心里明白，以女儿的性子，早晚还是会向赵亚楠表白的。
也就是说，她们以后大概率还是会在一起，只不过时间可能会往后推迟一些罢了。
想到这儿，宋雨萌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番折腾有些吃力不讨好，她摆摆手说道：“你起来吧。希望你说话算话，还有，别把我们的约定告诉萱萱。你走吧！”
“走？可是我好想看看萱萱。”赵亚楠眼里满是不舍，小声地说道。
“她睡着了，没什么可看的。而且高考前你别想见她了，她会在家好好休养几天。我家现在也不欢迎你。至于你们以后在上海能不能见到彼此，就看你们的缘分了！”
闻言，赵亚楠满心都是对萱萱的牵挂，嘴唇微张，刚想再向宋雨萌苦苦恳求一番，哪怕只能看萱萱一眼，让自己确认她安然无恙，也好稍稍慰藉心中的愧疚与担忧。
但当她的目光触及宋雨萌那充满寒意、满是不善的眼神时，到了嘴边的话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了。
她心里清楚，此刻再多的请求也只是徒劳，只会让宋雨萌更加生气。
无奈之下，赵亚楠只能强忍着内心的不舍，缓缓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三回头地慢慢朝着医院门口走去。
每走一步，她都忍不住回望病房的方向，眼神中饱含着眷恋与自责。
她多希望此刻能有奇迹出现，宋雨萌能突然改变主意，让她去看看萱萱。
可现实却如此残酷，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萱萱能快点好起来，也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会遵守和宋雨萌的约定，努力让萱萱再次主动向她表白，挽回她们之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