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七月正午的太阳毒辣得能晒化柏油路,林小满蹲在古玩街青砖墙根的阴凉处,汗珠顺着后脖颈滑进皱巴巴的棉麻衬衫里。他眯眼看着对面\"聚宝阁\"鎏金匾额下擦得锃亮的玻璃展柜,那里头随便一个青花瓷瓶都够他三年工资。
\"小满!\"柜台后传来老板王德发的吼声,\"让你去老周那取的宣德炉呢?\"
林小满一个激灵跳起来,后脑勺\"咚\"地撞在砖雕窗棂上。他揉着脑袋窜进店里,差点被门槛绊个趔趄。檀香混着普洱茶的陈味儿扑面而来,博古架上错落摆着的青铜器在阴影里泛着幽光。
\"王、王叔,\"他咽了口唾沫,看着柜台后圆滚滚的胖老头正在用放大镜研究一块玉璧,\"老周说...说那个炉子是清仿的,最多值八千...\"
\"放屁!\"王德发\"啪\"地摔下放大镜,油光发亮的脑门沁出汗珠,\"那炉子我亲自掌的眼,三足云纹带雪花金,不是宣德本朝的我把这玉璧生吃了!\"
林小满缩了缩脖子,目光扫过老板手里那块沁色斑驳的玉璧。突然,他看见玉璧边缘有道细若发丝的裂痕,在透过雕花窗的阳光里泛着诡异的青灰色。这画面转瞬即逝,等他再定睛看时,玉璧完好如初。
\"又走神!\"王德发抓起鸡毛掸子作势要打,\"去!把库房那箱铜钱搬出来清理,再搞错年份扣你半月工钱!\"
蝉鸣声里,林小满蹲在库房门口的水泥台阶上,面前摆着个满是铜绿的木箱。他拈起枚生锈的\"乾隆通宝\",突然想起刚才玉璧的异象。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铜钱边缘的绿锈下似乎有银光流转。
\"叮——\"
金属落地的脆响惊得他跳起来。循声望去,墙角杂物堆里滚出枚黑乎乎的戒指。林小满弯腰捡起,戒指表面覆着层沥青似的污垢,但内圈隐约透出点暗金色。他鬼使神差地套在无名指上,指腹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嘶!\"他刚要摘戒指,眼前突然炸开一片金光。无数细碎的画面在视网膜上飞掠:驼队踏着黄沙,商贾捧着锦盒,深宅里烛火摇曳...最后定格在某个雨夜,戴着同款戒指的手正把什么东西埋进老宅地基。
\"小兔崽子又偷懒!\"王德发的吼声由远及近。
林小满慌忙把戒指塞进裤兜,转身时膝盖撞翻木箱。数百枚铜钱\"哗啦\"倾泻,在阳光下翻滚着划出细碎光痕。他手忙脚乱去接,指尖触到某枚铜钱的瞬间,突然听到声苍老的叹息。
\"唉...光绪二十六年铸的当十钱,被那败家子偷换了锡...\"
林小满僵在原地。铜钱在他掌心微微发烫,边缘缺损处泛起朦胧白光。等他再定睛,铜钱还是那副灰扑扑的模样,但方才的幻听却清晰得可怕。
傍晚收工时,林小满揣着兜里的戒指往出租屋走。路过旧货市场,他突然被个地摊吸引——破毡布上摆着几件沾泥的瓷片,最边上倒扣着个豁口茶碗。夕阳余晖里,茶碗内壁的青花缠枝纹突然像活过来似的扭动。
\"后生,看上什么了?\"摊主是个缺门牙的老头,指甲缝里嵌着陈年泥垢。
林小满蹲下身,装作漫不经心地拿起茶碗。指尖触到碗底的刹那,耳畔响起声清越的磬音,茶碗在他手中突然变得半透明,碗壁上浮现层层叠叠的淡金色年轮。
\"康熙三十七年...\"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眼前浮现出制瓷匠人拉坯的场景,\"民窑精品,可惜口沿有冲...\"
老头浑浊的眼睛突然精光四射:\"小兄弟好眼力啊!这碗可是...\"
\"别扯了,\"林小满自己都惊讶于脱口而出的话,\"这冲线是上周用砂轮打的吧?您看这崩口...\"他说着伸手去摸碗沿,戒指突然发烫,指尖掠过处,那道冲线竟像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了!
老头猛地抓住他手腕:\"这碗我要价八百!\"
林小满被拽得一个踉跄,戒指擦过碗沿发出\"叮\"的轻响。他忽然感觉有温热液体顺着碗壁流下,定睛一看竟是暗红的血渍!可等他眨眼再看,那血迹已然消失,唯余戒指内圈浮现金色篆文。
当晚,林小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研究戒指。月光透过铁窗栅栏照进来,戒指表面的污垢不知何时褪尽,露出底下暗银色的龙纹。他用手机电筒照着内圈,那些篆文竟在强光下重组排列,最后凝成四个小字:鉴往知来。
\"叮咚!\"
手机突然弹出王德发的语音消息:\"明天带那个茶碗来店里!老周说愿意出两万!\"
林小满手一抖,手机砸在鼻梁上。他龇牙咧嘴地摸黑爬起来,发现茶碗不知何时摆在床头柜上。月光斜斜照在碗心,青花纹路间慢慢渗出几滴血珠,在釉面上聚成个模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