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引擎室的空气燥热而粘稠,弥漫着臭氧和某种生物组织腐败的混合气味。
眼前巨大的“谎言引擎”像一颗搏动着的、布满幽蓝色血管的怪异心脏,无数光纤和导管没入其中,发出低沉的嗡鸣。
这就是控制网络的中枢,维系着整个谎言体系的“氧气供应”。
陶德舟分析着控制台反馈的数据流,试图找到那个理论上的“主程序”或薄弱点。
“不行,权限被锁死了,‘棋手’肯定预料到了我们会来这里。”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跳动,却屡屡碰壁。
吴璐桃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目光紧紧锁定着引擎中心一个凹陷的接口,那里能量波动异常剧烈。
她的家族知识和对暗物质的感知告诉她,常规手段无法突破最后的防御。
“等等,”陶德舟忽然停下动作,“这个接口的能量频率……和你那个发卡很像。”
吴璐桃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鹿角发卡。
那不仅仅是装饰,更是她家族代代相传,用以沟通和调谐暗物质的“器官”。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形。
《逃生之书》的某些晦涩记载,家族长辈语焉不详的警告,此刻串联了起来。
“活体保险丝”、“调谐器”……原来如此。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陶德舟,”她声音有些发颤,却带着一种决绝,“我知道怎么做了。”
陶德舟看着她,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你想干什么?”
吴璐桃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取下了头上的鹿角发卡。
发卡在她手中散发出微弱却不祥的光芒,形状似乎在微微扭曲。
“这是钥匙,也是……病毒。”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解释,“用我们家族的力量,强行干扰它的核心逻辑。”
陶德舟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行!这太危险了!你看看它的能量反应,会被撕碎的!”
控制台上的数据显示,那个接口周围的能量场极不稳定,任何外来物质接入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能量回馈。
“我们没有时间了,‘棋手’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吴璐桃试图挣脱。
“总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陶德舟语无伦次,社恐带来的恐慌感几乎淹没了他。
“没有别的办法了。”吴璐桃的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已经接受了某种必然。
“这是我们家族存在的意义,也是结束这一切的唯一途径。”
她说的“意义”和“结束”,听在陶德舟耳里,却像是某种自我献祭的宣言。
“我可以感知到,它的核心是活的,是基于无数扭曲的意识构建的。”
“只有同源的、足够强大的暗物质能量,才能像病毒一样侵入并瓦解它。”
她看了看手中的发卡,又看了看那个跳动的接口。
“发卡是载体,我的身体是……引爆点。”
“它会连接我的意识和暗物质器官,直接注入核心。”
“过程会非常痛苦,而且……结果未知。”
她没有回避最坏的可能性。
陶德舟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社恐的本能让他想逃离这种极度的危险和情感冲击。
但看着吴璐桃平静中带着悲壮的脸,他却无法挪动一步。
他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她被困在谎言中的痛苦。
也想到了吴璐桃,这个一路与他并肩作战,带着他逃离黑暗的人。
他不能让她独自面对这个。
“让我来。”陶德舟声音沙哑。
吴璐桃摇了摇头:“你不行,你的体质是感知和干扰,不是承载和引爆。”
“这是我的宿命。”她补充道,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骄傲。
她不是被动接受,而是选择了主动迎向它。
将家族几千年的“协调”职责,变成摧毁谎言体系的利刃。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发卡。
发卡的光芒更盛了,与核心引擎的接口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鸣。
“记住,一旦我接入,系统会彻底失控。”
“趁着混乱,你带着乌云,找到逃离的路。”
“别回头。”
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解脱,也带着对未来的某种期许。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没有谎言的世界。
陶德舟无法言语,只能紧紧盯着她。
乌云不知何时跳到了控制台上,用它那双幽深的眼睛看着吴璐桃。
发出了低沉的、带着某种悲悯的叫声。
吴璐桃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乌云的头顶。
“我们……会再见的。”她轻声说,仿佛在对乌云承诺,也像是在对自己许愿。
下一刻,她转身走向那个闪烁着危险光芒的接口。
鹿角发卡在她手中缓缓抬起,对准了那个凹陷处。
每靠近一寸,接口的能量波动就剧烈一分,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她没有犹豫。
将鹿角发卡,连同她家族几千年的秘密和她个人的全部勇气,猛地推入了核心引擎的接口中。
一股耀眼的蓝光瞬间爆发。
紧接着,是凄厉的警报声和能量过载的尖啸。
整个引擎室开始剧烈颤抖。
核心引擎的“心脏”搏动变得紊乱而疯狂,血管般的导管一根根爆裂,喷射出幽蓝色的能量流。
吴璐桃的身体瞬间绷紧,脸颊因为剧痛而扭曲。
但她没有发出声音。
她的眼睛紧闭着,身体周围被鹿角发卡引发的暗物质能量包裹,形成了一个扭曲的光茧。
光茧与核心引擎的能量场疯狂纠缠、吞噬、瓦解。
这是她用自己的身体,用家族的宿命,发起的对整个谎言体系的自杀式攻击。
为了真相,她付出了第一个,也是最惨烈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