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德舟站在重建后的悬停区殡仪馆前,手指轻抚着新换的门牌。
七个月了。
自深渊稳定后,世界缓慢复苏,但人类的精神创伤远比物质损失更难修复。
他推开门,木地板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大厅已不再是传统殡仪馆的布局,更像一个融合了图书馆、心理治疗室和纪念馆的复合空间。
“德舟,又有人来了。”白发苍苍的老殡仪师从里间走出。
陶德舟点头,看向门外排队的人们。他们带着各自的“死亡”——失去的亲人、崩塌的信仰、无法接受的真相。
“让他们进来吧。”
社恐曾是他的枷锁,如今却成了他独特的天赋。他能感知每个人内心的悲伤、恐惧和困惑,却不再被这些情绪淹没。
一位中年女性走进来,怀中抱着一个相框。
“我丈夫…他在网络崩塌那天失踪了。政府说他可能在暗物质异常区域,已经…”
她说不下去了。
陶德舟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从她手中接过相框,闭上眼睛。社恐感知延伸出去,捕捉着相框上残留的情感痕迹。
“他很爱看星星。”陶德舟突然说。
女人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消失了,而是选择了另一种存在方式。”陶德舟指向天空,“就像吴璐桃和乌云一样。”
女人眼中泪光闪烁,却带着几分释然。
接下来是一个瘦小的少年,父母在暗物质风暴中丧生。
“我看到他们了,在梦里。”男孩颤抖着说,“他们变成了紫色的光。人们说我疯了。”
“你没疯。”陶德舟平静地说,“深渊入口稳定后,某些人的意识与暗物质产生了共鸣。那些梦,是真实的连接。”
男孩眼中的恐惧逐渐消退:“真的吗?”
“殡仪馆不只是处理逝者的地方,更是帮助生者与逝去事物和解的场所。”陶德舟递给男孩一本笔记本,“记录下你的梦,它们是宝贵的信息。”
午后,人流暂歇,陶德舟走向殡仪馆后面新建的小花园。几只流浪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唯有那只额头有橘色斑点的三花猫警觉地抬起头。
“想家了吗,小家伙?”
猫歪着头看他,眼睛里闪烁着不符合年龄的智慧。
陶德舟蹲下身,从口袋里取出鹿角发卡,在阳光下,它反射出微弱的紫色光芒。
“有时我会想,乌云是故意选择了猫的形态。”他自言自语,“所有生物中,猫最接近维度的边界,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就像薛定谔的猫,同时存在于生死之间。”
三花猫轻巧地跳到他肩上,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
殡仪馆的角色已经转变。它不再只是处理尸体的地方,而是帮助人类面对一切“死亡”的场所——旧世界的死亡,谎言的死亡,幻想的死亡。在这里,人们学习如何接受真实,无论它多么残酷。
晚上,最后一位访客离开后,陶德舟登上殡仪馆的屋顶。深渊入口的倒影在夜空中若隐若现,紫蓝色的光芒闪烁如同遥远的信号。
“我有时能感觉到你们,璐桃,乌云。”他轻声说,“在梦里,在社恐发作的瞬间,在猫的眼睛里。”
没有回应,只有微风吹过,带着若有似无的暗物质气息。
有些事物死去了——网络、谎言、旧的秩序;而有些事物重生了——真相、连接、理解。
陶德舟低头看向重建中的城市。零星的灯光如同星辰落入凡间,人类在黑暗中执着地燃起希望之火。
“德舟?”老殡仪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楼下有人找你,说是关于新发现的暗物质结晶。”
社交恐惧症轻微发作,但陶德舟没有退缩。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我来了。”
肩上的三花猫喵了一声,蹭了蹭他的脸,仿佛在给予鼓励。
从社恐化学家到量子猫殡仪馆的守护者,从逃避现实到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陶德舟的旅程并未结束,而是以另一种形式继续着。
悬停区殡仪馆,这个曾经代表死亡的地方,如今成了新生的象征。而那只量子猫,既存在又不存在,既是过去的乌云,又是未来的可能性,继续指引着人类面对真实的道路。
“来吧,小家伙。”陶德舟对肩上的猫说,“让我们去看看那些新的未知。”
他转身走下屋顶,背影被深渊入口投下的微光笼罩,既像一名普通的社恐化学家,又像一位穿梭于维度之间的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