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去,突然一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出来,丁叮奶奶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像一只被激怒后又遭受重创的困兽一般瘫坐在院子中央。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燃烧着愤怒、委屈与不甘交织的火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湿印。只见她双手不停地挥舞着,一边大声地哭嚎着:“你们都来看看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被自己的儿媳妇打成这样啊!我的儿啊!你妈快被人打死了--”那声音尖锐而悲怆,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仿佛要把这黑夜都撕裂开来。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随后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在地上翻滚着,扬起一片灰尘。她用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嘴里还不断地嘟囔着:“我这老太婆命苦啊,养了个儿子却护不住自己啊。”她偶尔会停下来,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看向屋内媳妇所在的方向,那眼神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然后又开始哭诉着自己的不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我每天辛辛苦苦地操持这个家,伺候你们一大家子人,她怎么能这么对我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变得沙哑干涩,却依然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力量,那模样像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此刻所遭受的委屈和不公。
散去的邻居又在他家院门口慢慢聚拢,秦汉忙让老婆赶紧把岳母拉进屋里,避免影响不好。小姑子跑出去拽她妈起来,丁叮奶立刻抓住自己闺女的胳膊哭诉道:“我的闺女啊,我的好闺女,你可知你妈被别人打成啥样了啊!呜呜呜,欺负啥样了啊!你也不护着我呀,不中用呀!你是我心尖尖的肉,咋也能这么对我啊!看着我被人欺负被人打啊!…”
老丁看着院门口围满的人,气的直跺脚,秦汉也急的直搓手,来回的走着。莎莎搬着一把凳子,双手交叉在胸口,坐在院子的一角,盯着看她的表演。丁叮奶见状哭吼着:“我不如死了算了。”说着就把头往地上磕,小姑子有点拽不住她妈,忙喊丈夫帮忙,秦汉无奈跑过去,但随即就大声说:“妈的病又犯了,我去找医生去”说完一溜烟跑了。
丁强闻讯赶来,面对这种场面一时慌了神,愣住了,他妈趴在地上,像疯子一般,见儿子来了,急忙连滚带爬的过去,拽住儿子的腿大声的哭诉:“儿啊!我的儿啊!我活不了了啊!我要被你媳妇打死了----”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邻居上前安慰、劝阻,大家都冷眼的看着,小声议论着。
老丁气的直跺脚,大声的吼道:“赶紧把你妈抬进来,把院门关上,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吗?”
次日清晨的阳光刚刚透过酒店大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勾勒出一片片明亮的光斑。酒店前台处,王娟正手忙脚乱地整理着东西,旁边是背着书包,睡眼惺忪的丁叮,马上快来不及了王娟有点慌张,这时,她的哥哥出现了。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冷淡和疏离的他,今天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骄傲,有欣慰,更多的则是一种难以抑制的热情。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王娟面前,嘴角高高扬起,那笑容灿烂得有些夸张。“妹啊,你可真是给咱家争光了!”他的声音洪亮而激动,在安静的大厅里回荡着。他伸手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力度像是要把长久以来隐藏在心底的情感一次性宣泄出来。
王娟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哥哥这般热情的模样,眼中满是疑惑。哥哥却并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你看你,都上省新闻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儿啊!咱们家祖坟上都得冒青烟喽。”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从女人身上离开,仿佛在看一个失而复得又功成名就的稀世珍宝。“你看你都回来了怎么也不知道说一声呢?家都不住,住什么酒店啊?”丁叮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舅舅,他不明白为什么舅舅今天这么高兴,虽然多年未见,印象中舅舅很少这样热情洋溢。王娟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哥,这也就是个偶然的事件,不能说明什么。”然而哥哥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之中,眼睛里满是对妹妹的赞许和自豪。周围的工作人员和一些早起的客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她忙把哥拉到一边,说:“丁叮上学要迟到了,我先走了‘她哥忙说:“你嫂子一大早就去买菜了,晚上带着孩子回家吃饭。”
夜幕像一块沉甸甸的黑色绸缎,轻柔地覆盖着小镇。王娟穿着腻子大衣,内搭着精致的旗袍,围着丝绸的围巾,挎着包和儿子丁叮,打车坐到村头,一阵寒风吹来,王娟打了一个冷战,村口不知何时也安上了路灯,也铺上了水泥路,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路灯,两边错落有致的房子,有几家盖了新房,有几家还是老样子,由于岁月的侵蚀和冬日潮湿的空气,墙面上隐隐看到淡淡的污渍和斑驳的水渍,院子的围墙大多换成砖头的。王娟走进院子,哥哥忙上前招呼,嫂子那热情洋溢的笑容便如盛开的向日葵般扑面而来。嫂子急忙迎上前,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亮,仿佛王娟和丁叮是尊贵的客人,而非这屋子里最亲近的家人。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像裹了一层厚厚的蜜饯:“哎呀,妹妹你可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啦。快进来,快进来,一路上累了吧。”说着,就赶忙接过女人手中的包,小心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还不忘在丁叮的脸上捏一把,那夸张的亲昵劲儿让丁叮都有些不知所措。哥哥站在一旁也是满脸堆笑。他的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眼角的鱼尾纹都欢快地聚在了一起,像是两道浅浅的涟漪。那笑容里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眼睛一直温和地看着她。时不时还点头示意,仿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得她不高兴。
这时她妈从厨房钻出来,一把拉住王娟道:“你这丫头,回来怎么不回家呢?如果不是你哥嫂说,你上电视了,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哥哥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几分讨好地说:“妹啊,今天咱们可得好好聚聚,来快坐,你和孩子能吃多少吃多少,千万别客气。”餐桌上,嫂子更是殷勤备至,她不停地给女人夹菜,把那些最好的部分一股脑儿地往女人的碗里送。“妹妹,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烧猪脚,还有这道清蒸鱼,新鲜得很呢,都是专门为你做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她的表情,那眼神里满是期待得到认可的神情。
王娟看着嫂子和哥哥这般态度,心中五味杂陈。曾经熟悉的家如今透着一种陌生的客气,那些平日里存在的磕磕碰碰、算计与刻薄仿佛被这表面的和善所掩盖,只留下这一片看似温馨却又有些虚假的融洽氛围。
王娟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绸的围巾递给嫂子,嫂子高兴的合不拢嘴:“真好看,妹子有心了。你现在在上海干什么?电视上的外国人和你什么关系?是你男朋友吗?”她急忙打断:“不是的,他是美国公司的代表,我在上海工厂上班就是很普通的员工,即将到美国进修学习,他想到县城旅游,所以才同行,之后一起去美国。”
嫂子像泄气的皮球,顿时又精神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你上了省新闻,是名人了,咱们村子谁不知道,就连你侄子在学校,老师、校长都格外照顾。你侄子上的是私立中学,住宿制,学费又高,环境也不好,能不能你找找人把他转到一中,转到丁叮学校也行啊!”王娟瞪大眼睛:“我哪有那本事,如果有丁叮早就上一中了。“
哥哥一边陪笑道:“现在你是今非昔比,在电视上那些县里大领导都是对你频频点头,妹子想想办法“
她妈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他可是你亲侄子,以后你还指望他呢。”
王娟无奈,拿出来一些钱递到他妈手里:“我很快就去美国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你多保重身体吧!天也晚了,明天丁叮还上学呢!我们就先走了。”
嫂子好像想起了什么,慌忙的跑进里屋拿出一双崭新的手套递给丁叮,满脸堆笑道:“听说过两天要下雪了,我专门给丁叮买的。”
丁叮道谢后,挥手告别。
在所有的关系里,别人对待你的态度并不取决于你对别人有多好,而是取决于你自身的强弱和价值, 当你足够强大时,身边都是好人。当你只比别人强一点点时,身边都是踩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