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娇偏过头去，睫毛上还沾着被辣出的泪花，嘟囔道：“谁硬撑了，这姜汤......这姜汤其实也没那么难喝。”
她刻意把尾音拖得轻快，试图掩盖喉间残留的辛辣，指尖却不自觉地揪着裙摆。
角落里，陆萱正含着糖块，亮晶晶的眼睛瞬间瞪圆，腮帮子鼓鼓地盯着沈娇娇，眼神里满是崇拜。
嫂嫂好厉害，那么难喝的姜汤，都能说不难喝！
陆谨瑜闻言“噗嗤”笑出声，刚要开口调侃，就被陆母一记眼刀瞪了回去。
那眼神仿佛在说“少给我添乱”，吓得他赶紧抿住嘴角，憋得脸色都有些发红。
“好了，好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别都挤在灶房里。”陆母一边嗔怪着，一边将碗收起来，围裙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水渍。
她转身走向水缸，准备把碗洗干净，动作利落地往铜盆里舀水，“哗啦啦”的水声在安静的灶房里格外清晰。
沈娇娇看着陆母忙碌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喉咙里的灼烧感却依旧明显。
她抬手轻轻擦了擦眼角，余光瞥见陆萱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忍不住笑了笑，朝小姑娘招了招手。
陆萱立刻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糖块在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怎么啦？”沈娇娇蹲下身，温柔地问道。
“嫂嫂，你真的不觉得姜汤难喝吗？”陆萱仰着小脸，好奇地问，眼神里满是探究。
沈娇娇眨了眨眼，伸手捏了捏陆萱肉嘟嘟的脸颊，轻声说：“其实有点辣辣的，但是喝完身上暖暖的，就像有个小火炉在肚子里，所以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啦。”
陆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塞进沈娇娇手里，“那给嫂嫂吃糖，就不辣啦！”
沈娇娇蹲下身，伸手揉了揉陆萱毛茸茸的脑袋，发丝间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萱儿自己留着吃，嫂嫂刚才吃过糖了。”
她指尖微微弯起，像春日拂过檐角的柔风。
“萱儿，我也想吃糖。”陆谨瑜斜倚在门框上，故意撇着嘴，修长的手指还在门框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不给二哥吃！”陆萱气呼呼地转过身，圆鼓鼓的腮帮子随着说话一鼓一鼓，眼睛瞪得像铜铃，还朝陆谨瑜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
陆母在水缸前刷碗的动作顿了顿，皂角泡顺着碗沿滑落，在水面漾开细小的涟漪。
她眼角的笑纹更深了，一边用粗布抹布擦着碗，一边嗔怪道：“都别闹了，都去堂屋歇着吧，别在这添乱。”
沈娇娇站起身，她伸手拉住小姑娘还在空中挥舞的手，掌心的温度熨贴着孩童细嫩的皮肤。
“走，我们去堂屋。”
陆谨瑜故意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突然弯腰凑到陆萱耳边：“小气鬼，明天我就把你藏的糖都告诉娘。”
“你敢！”陆萱急得跳脚，松开沈娇娇的手就要去追，却被沈娇娇眼疾手快地捞回来。
陆谨瑜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门框哈哈大笑。
他笑得眼角泛起泪花，连声音都带着颤音，“萱儿那小模样，真是要把人笑死......”
突然，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后颈，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让他浑身一僵。
陆谨言的手重重地放在他的肩上，那手掌像是带着千斤重，陆谨瑜的笑声戛然而止，后背瞬间绷得笔直。
“大哥，你有什么事。”陆谨瑜艰难地转过头，对上陆谨言笑意盈盈的双眼。
明明是温和的表情，可那眼底翻涌的暗流，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一口唾沫。
陆谨言微微俯身，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道。“刚刚不是说好了吗？检查你的课业。”
他的声音像是裹着冰碴，明明语调轻快，却让陆谨瑜心里发寒。
陆谨瑜只觉得身上的暖意瞬间被抽走，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开口：“大哥，现在天这么冷，要不就......”
他还未说完的辩解被卡在喉间，陆谨言突然欺身凑近，兄弟俩相差半头的身高在这一刻形成压迫性的阴影，陆谨瑜望着大哥眼底翻涌的暗潮，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我看你现在过于活泼了，总是逗得萱儿跳脚，一点都不稳重。”
陆谨瑜咽了咽口水，最终低下头，声音闷得像被霜打了的茄子：“知道了。”
心里把刚刚作死的自己都骂了个遍。
如果他没有多嘴是不是就不用......
可惜......没有如果。
陆谨言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竟带着几分难得的暖意：“好了，不要墨叽了，赶紧把书背了，可能你还赶得上捞一个红薯吃。”
“吃红薯？”陆谨瑜猛地抬起头，眼里亮起簇簇火苗。
仿佛已经看见将裹着灰烬的红薯从炭盆里扒出来，焦黑的外皮裂开时，淌出蜂蜜般的糖汁的样子。
“对啊，”陆谨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伸手弹了弹弟弟的脑门，“刚刚你大嫂说，要带着萱儿在炭盆里烤红薯，若是你背得快，可能还赶得上。”
他顿了顿，瞥见陆谨瑜瞬间挺直的脊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不过要是还没背完......”
话音未落，陆谨瑜就像被点燃的爆竹般窜了出去，边跑边回头喊：“大哥，你快点儿，若是晚了，可能被萱儿那小丫头吃完了！”
他的声音带着急切，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了，衣角在风中肆意飞舞。
陆谨言望着弟弟慌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带着兄长的宠溺，仿佛在看一个调皮的孩子。
转身时正撞见沈娇娇抱着装满红薯的陶盆经过。
“又吓唬他了？”她笑着挑眉，那笑容如春日的暖阳，温暖而柔和。
“待会儿烤好了，你也来吃。”沈娇娇轻声说道。
陆谨言摇了摇头，目光追着陆谨瑜远去的方向，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好，不过，有人比我更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