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宴会厅内,鎏金兽炉吞吐着袅袅龙涎香,却掩不住空气中令人窒息的火药味。沈明玥立在雕花檀木屏风前,素白裙裾扫过青砖,惊起满地银红的寿字花瓣,宛如洒下的点点血痕。她望着主位上春风得意的陆怀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在袖中反复摩挲着那封带着余温的密信。信纸表面的纹理清晰可辨,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兰花香 —— 这是天机阁连夜赶制的赝品,为了让这封信看起来天衣无缝,阁主甚至派人潜入沈清瑶的闺房,收集了她日常使用的熏香。
二楼雅间的珠帘后,顾惊鸿斜倚在紫檀木榻上,白玉折扇轻摇,扇面上的墨竹在烛光下摇曳生姿。他望着沈明玥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夜鹰,盯着陆怀瑾的书房,若是他去取暗格里的账本,即刻来报。” 他的声音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派人盯着沈明玥,我倒要看看,她还藏着多少惊喜。”
“沈姑娘怎么站在这儿发呆?” 陆怀瑾端着鎏金酒盏,迈着优雅的步伐走来,孔雀蓝锦袍上的金线云纹在烛光下流转,宛如流动的星河。然而,他眼中闪烁的警惕光芒,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安。“莫不是被本世子寿宴的排场惊住了?” 他话音未落,目光突然扫过沈明玥腰间 —— 本该悬着的陆府玉佩不翼而飞。
沈明玥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她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方红绸包裹的物件,红绸在她手中缓缓滑落,露出半截断裂的玉佩,缺口处参差不齐,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陆公子记性倒好,还惦记着这玉佩?” 她特意加重 “江府” 二字,余光瞥见陆怀瑾握着酒盏的手骤然收紧,酒水在盏中剧烈晃出危险的涟漪,有几滴甚至溅落在他昂贵的锦袍上。“三日前在江府,这玉佩可帮了我大忙。你说,若是让皇上知道陆府的信物,出现在谋逆证据现场,会作何感想?”
陆怀瑾脸色瞬间阴沉,却强撑着笑道:“沈姑娘莫要危言耸听。不过是一块玉佩,难不成还能编出花来?” 他的声音刻意放轻,却难掩其中的颤抖。
“能不能编出花,待会儿便知。” 沈明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正欲开口,却被一阵环佩叮当声打断。
沈清瑶身着海棠红云锦裙,头戴九凤衔珠钗,袅袅婷婷步入厅中。她的目光扫过沈明玥,眼底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厌恶,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令人作呕的蝼蚁。随即,她转向陆怀瑾,脸上瞬间堆满甜得发腻的笑容:“表哥生辰,清瑶特来献上一曲。”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却让沈明玥想起毒蛇吐信时的嘶嘶声。
沈明玥突然上前,广袖如流云般一挥,将案上的酒壶扫落在地。瓷片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宴会厅中格外刺耳,如同一声惊雷。“且慢!” 她的声音高亢而坚定,“今日不仅是陆公子生辰,更是清算旧账的好时机!” 说着,她掏出一卷婚书,用尽全身力气重重掷在陆怀瑾脚下。婚书展开的刹那,全场哗然,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陆怀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同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但他很快强作镇定,冷声道:“沈明玥,你这是何意?当众羞辱本世子,就不怕沈家...”
“怕沈家名誉扫地?” 沈明玥的笑声中充满了轻蔑,她从袖中取出密信,动作缓慢而有力,仿佛在揭开一个惊天的秘密。“陆公子不如先看看这个!” 信纸在烛火下展开,沈清瑶娟秀的字迹刺得人眼疼:“... 待北境大军南下,吾与殿下里应外合,共取大盛江山...”
沈清瑶脸色骤变,如同见了鬼一般尖叫着扑上前:“这是假的!一定是你伪造的!我与北境毫无瓜葛,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沈明玥侧身躲过,眼神冰冷如霜,“沈清瑶,你敢说自己从未与北境之人有过书信往来?那你妆奁里的密信,又是从何而来?还是说,你要否认这熟悉的字迹?”
陆怀瑾眼神阴鸷,突然抓起案上的烛台,作势要烧信:“一派胡言!今日是本世子寿宴,岂容你在此放肆!”
顾惊鸿在雅间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该我登场了。”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缓缓走向栏杆处,目光始终紧锁着沈明玥的一举一动,“这女子,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顾惊鸿的贴身侍卫 “夜鹰” 凌空夺下烛台,动作行云流水,宛如鬼魅。鎏金烛台重重砸在地上,溅起的火星落在陆怀瑾锦袍上,烧出几个焦黑的洞。顾惊鸿不知何时出现在二楼雅间,手持白玉折扇轻点栏杆,姿态优雅得如同在欣赏一场好戏:“陆世子这是做什么?销毁证据的戏码,可不适合在寿宴上上演。”
陆怀瑾望着顾惊鸿腰间若隐若现的东厂腰牌,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他强撑着辩解:“顾督主这是什么意思?莫要听沈明玥一派胡言!她分明是嫉妒清瑶与我,故意栽赃陷害!”
“嫉妒?” 顾惊鸿缓步走下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陆怀瑾的心上,目光却时不时瞥向沈明玥,“陆世子,沈姑娘若是嫉妒,大可寻其他由头。可她偏偏拿出了通敌密信,这其中意味,你我都清楚。再说,本督主听闻,近日陆府库房的出入记录有些耐人寻味啊。” 他故意拖长尾音,目光似笑非笑地盯着陆怀瑾,又似在向沈明玥传递某种信号。
沈明玥举起密信,目光坚定地扫过满座宾客:“各位请看,信中提到的‘三月十五,城门三更’,正是三日前北境细作试图混入京城的时间!而这封信,正是从沈清瑶的描金妆奁夹层中搜出!沈清瑶,你还有何话说?”
沈清瑶突然瘫倒在地,指着沈明玥尖叫:“你血口喷人!我与北境... 我与殿下只是...” 她意识到失言,连忙捂住嘴,眼神中充满了懊悔与恐惧。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全场陷入死寂,唯有陆怀瑾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好个‘殿下’!” 顾惊鸿折扇猛地合拢,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步步逼近陆怀瑾,却在距离沈明玥一步之遥处停下,“看来陆府和沈府,都该好好查一查了。陆世子,你说这密信究竟是真是假?若是假的,你如此着急销毁,又在怕什么?哦对了,听说陆老国公最近身体欠佳,若是知道陆家出了这等事,怕是...” 他故意没有说完,脸上却满是惋惜的神情,同时若有所思地看向沈明玥,“不过沈姑娘,如此重要的证据,你就不怕有人半路截胡?”
陆怀瑾脸色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顾督主莫要血口喷人!我陆府世代忠良,岂容你等污蔑!”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战鼓一般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一队禁军闯入,领头的正是二皇子的心腹。他高声宣布:“奉陛下口谕,陆怀瑾、沈清瑶涉嫌通敌叛国,即刻缉拿归案!”
陆怀瑾挣扎着喊道:“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这都是阴谋!沈明玥,你不得好死!顾惊鸿,你帮着外人对付我,就不怕太子秋后算账?”
顾惊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伸手拍了拍陆怀瑾的肩膀,看似亲昵,实则带着压迫感:“陆世子,我只忠于陛下。至于太子殿下,他若是行得正坐得端,又何须怕人算计?带走!” 待禁军押着人离开后,他转身面向沈明玥,折扇轻点她手中的密信,“沈姑娘这一手,玩得漂亮。不过,这密信背后的故事,本督主倒是想听个仔细。”
沈明玥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退缩:“顾督主想听,改日沈某自当奉告。只是今日,陆怀瑾既已伏法,督主也该离开了吧?”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却暗含逐客之意。
顾惊鸿挑眉,放声大笑:“沈姑娘果然快人快语。也罢,今日这场戏看得尽兴,改日本督主定当登门拜访。” 他说着,突然凑近沈明玥耳畔,压低声音道:“沈姑娘可要小心,太子可不会善罢甘休。”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沈明玥却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梁升起。
沈明玥望着满地狼藉,心中却异常平静。她的目光与顾惊鸿在空中交汇,对方似笑非笑地行了个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沈府,春桃仍惊魂未定,她焦急地问道:“小姐,那顾督主为何突然出手?他不是太子一党吗?而且他和您说话时,那眼神... 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沈明玥轻抚着母亲的画像,目光深邃而坚定。她若有所思地说:“他若真是太子的人,就不会阻止陆怀瑾烧信。今日之事,看似是我扳倒了陆沈两家,实则...”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块刻着 “幽冥引” 的令牌 —— 正是方才顾惊鸿的侍卫 “夜鹰” 在抢夺烛台时遗落的。“顾惊鸿,怕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春桃,你还记得三日前在醉仙居,那小厮与‘黑鸦’小队长的对话吗?其中提到的‘幽冥令出,八方来朝’,或许就与这块令牌有关。而且今日顾惊鸿提到陆府库房,显然他早就掌握了一些线索,却一直按兵不动,直到关键时刻才现身。他临走前的提醒,看似好意,实则是在试探我究竟有多少底牌。”
而在东宫,太子将茶盏狠狠砸在地上,瓷片四溅。“废物!全是废物!陆怀瑾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顾惊鸿,他竟敢背叛本太子,等事情了结,定要让他知道背叛的下场!” 他的谋士低声道:“殿下,皇帝已经起了疑心,我们必须加快...”
“我知道!” 太子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仿佛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传令下去,让‘血煞盟’提前行动。沈明玥... 她活不过这个月!”
与此同时,顾惊鸿回到东厂,坐在书房内,手中把玩着从陆府书房暗格里取出的账本,嘴角笑意渐浓。“沈明玥,你我之间,有趣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他低声自语,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明日,该去会会这位有趣的沈姑娘了。”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唤来一名亲信:“将这封信送给沈明玥,就说本督主明日酉时,想请她共品新茶。”
夜色渐深,沈府书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上投射出诡异的图案。沈明玥望着窗外的冷月,将 “幽冥引” 令牌收入锦盒。她的眼神坚定而冷静,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着。顾惊鸿的介入,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但也给了她新的机会。太子的狗急跳墙,血煞盟的蠢蠢欲动,都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她,早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