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村口的老槐树下已经围了一圈孩童。
寂空盘坐在树根凸起的部位,僧袍铺展如莲。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漆木匣子,匣盖掀开时,甜腻的香气立刻飘散开来。
他嗓音温润,指尖拈起一粒晶莹的糖丸:“这是甘露糖,食之可避瘴气,强身健体。而且味道极好。”
孩子们眼巴巴地望着,却不敢上前。王婶家的小孙子壮着胆子伸手,寂空却将糖丸轻轻放在他掌心,并不触碰。
“含在舌下,莫要嚼。”
那孩子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甜!像……像山蜂蜜!”
其他孩子见状,立刻争先恐后地围上去。寂空不慌不忙地分糖,每给一人,必先合掌念一句阿弥陀佛。
朝蕖站在药圃边,远远望着这一幕。看到孩子们全部吃下那些糖丸更是让她心中说不出的烦闷,因为那些糖丸表面,附着着极淡的金色丝线,像蛛网般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李瘸子拄着拐杖匆匆赶来:“大师,我家婆娘头痛病又犯了,能不能……”
寂空瞬间起身,僧袍却纹丝不动:“且带路。”
僧人起身时看到了朝蕖,寂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只是平常的打个招呼一般。
到了李瘸子家,寂空只是轻点了李瘸子媳妇的眉心,刚才还疼的要死的春花竟然立刻好了。
将晚时,天边的晚霞将青林村染成一片橘红。古槐树下,十几个孩童盘腿坐在铺着粗布的泥地上,仰着小脸望着盘坐在树根上的寂空。
僧人依旧身着初见那件僧衣,但衣摆似乎绣着一个暗金色的莲纹,在夕阳余晖中若隐若现。他膝上摊开一本泛黄的《古修士轶闻录》,书页边缘已经磨损卷曲,显然经常被翻阅。
“今日,老衲给诸位小施主讲一个《剑修与隐士》的故事。”寂空的声音低沉温和,像山涧缓缓流动的溪水。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连最调皮的阿宝都屏住了呼吸。晚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故事伴奏。
“很久以前,有一位行侠仗义的剑修,仗剑天涯,斩妖除魔,但因修炼时走火入魔,体内灵力暴走。”
寂空指尖停在书页上的一幅插图上,画中是一位面容痛苦的修士,周身缠绕着紊乱的灵光:“他日夜受经脉灼烧之苦,连最爱的剑都握不住了。”
小丫头杏儿紧张地抓住衣角:“那他怎么办呀?”
寂空微微一笑,继续道:“剑修寻遍天下名医,却无人能解此厄。”
他翻到下一页,露出新的插图——一位白须老者正在指点剑修:“直到他心如死灰,为了躲避仇家,隐没山林,遇到一位隐居深山的老者。”
插图上的老者手指天空,而剑修盘坐在地,周身渐渐浮现出九道星光。
“老者教了他一门秘术。”寂空的声音忽然压低,孩子们不自觉地向前倾身:“让他在每夜子时,面朝北斗七星,引星光入体。”
他的指尖轻轻描绘着插图上那九道星光的轨迹:“再以这九道星纹,将暴走的灵力层层锁住。”
阿宝睁大眼睛:“就像用绳子捆东西一样吗?”
“比那更精妙。”僧人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这九道星纹要精确地对应修士的九大灵窍,错一丝都不行。”
他忽然合上书,发出一声轻叹:“如此坚持七七四十九日,灵力自敛,反噬尽消。”
一群小孩子立刻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那那个剑修最后好了吗?还能继续行侠仗义,打妖怪吗?”
寂空摇了摇头:“可惜啊,即便已经有了秘术,那剑修最后还是没能成功,甚至因为反噬,他修为尽数消散,就此沦为凡人了。”
小六一脸丧气:“啊,那爷爷你刚才说剑修有很多敌人,现在剑修变成凡人了,你那不是会被他的敌人杀掉了。”
寂空笑着点头:“小六你说的没错,剑修在行侠仗义的过程中是有很多敌人,他们也都想除掉剑修。
但是那老者给的秘术神奇非常,刚才说的消除灵力反噬不过是其中一个功效罢了,传说那秘术还能彻底遮掩一个人的气息,谁来了也发现不了。
甚至近在眼前,就像我和你们这样近,也没人能发现得了剑修,也正是因此,没人能找到剑修,最后剑修甚至因为他逆天独特的天赋,再次……”
树影深处,藏在暗中的许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子时,面朝北斗七星,引星光入体。星力锁灵,这哪里是什么隐士老头的秘术?分明是南星神宫列为禁术的《九星噬魂诀》!
此术本是用来镇压邪祟,强行吞噬他人灵力为己用的邪法。因其需要精确操控九道星力贯穿修士全身要害,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灵窍爆裂,百年来无人敢用。
没想到这秘术竟然还能彻底遮掩一个人的气息吗?
夜深人静,许明独自站在院中。夜露打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
北斗七星高悬天际,星光冷冽。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朝蕖,朝蕖的星灵族血脉正在觉醒,灵力之中特殊的痕迹道韵越发明显。若继续这样下去,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
而《九星噬魂诀》,若是真的能够彻底隐藏一个人的气息,或许是唯一能救她的法子……
“吱呀——”
身后的房门轻轻打开。朝蕖披着单衣走出来,眼眸在月光下如水般清澈。
“怎么还不睡?”她轻声问。
许明迅速收敛心神:“看星星。”
朝蕖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北斗,忽然轻笑:“记得小时候我娘说过,对着北斗许愿很灵验的。”
朝蕖说完,自己先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许明没有跟着朝蕖一起许愿。屋檐下的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