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斜阳没入长安西城墙缝隙,余晖铺在御道青石上,似给千年刻痕覆了一层金箔。赵云率白虎轻骑凯旋不过三日,城中酒肆灯火不歇,茶肆里交头接耳谈的仍是“枳城南桥一役”。然而今日清晨,御史台递上一封密檄:东市绸行出现一批来历不明的“迷衣香客”,自称西凉丝商,却在暗中打探都护府布政令与军功册。诸葛亮阅至末尾,只写两个字:袁绍。
午后时分,吕布手握方天画戟立在都护府月门下,目光透过垂檐,看向东市绸行那一抹彩幡。彩幡随风抖动,仿佛一条锦鲤在试图挣脱束缚。张辽跨步而来,低声禀告:“据市舶院秤务校验,那批‘迷衣香’丝帛轻于正奏一钱半,香料却重出两分,极似夹带暗符。”吕布逆光侧首,两道眉影浓得像抽出的刃,“香囊可以藏火折,也可以藏书信。今晚公堂开市,我亲自会一会这些‘香客’。”
亥时方至,东市熙攘犹盛。绸行灯笼悬高,两侧绢灯画着湖山,一缕檀烟自楼阁弥散。吕布未着朝服,只披一身深墨鹘羽氅衣,腰佩一柄短匕,徒步而入。堂内满陈湘锦吴绫,脂粉幽香混着海盐腥气,有几分暧昧。柜台背后,一位面生绫商正俯身察看账册,听见脚步,抬头以一双波光眼迎来,微笑含怯——但笑意未及瞳孔,像涂在面具上的颜料。
吕布漫不经心地捻起一条紫金织云绫,指腹轻拂布纹,突然抬眸:“你这料子经纬并行有错位,西凉织机做不到这般细密。此绫应出自邺城机坊,是袁兄的手笔吧?”那绫商指尖激灵一颤,袖中竟落下一粒香丸,滚到吕布靴尖。香丸裂了,露出极细银丝簧,内裹薄绢——绢面密书两行军粮数字。
绫商面色倏变,伸手欲拾,被吕布以足尖磕起,轻飘飘落在掌心。吕布扬唇,慢条斯理展开,却不读,只掸去香粉递给身后忽然现身的赵云。赵云以枪尾扫过,香粉尽散,一支灰黑飞针射向灯笼,灯焰爆裂,红油火星落在锦缎堆里,引得众人惊叫。张辽早已尾随潜伏,袖里弹出两枚铁丸,啪声震碎落火,火星熄灭,绸行恢复寂静。
人声甫定,绫商已被周豹驿骑按倒在地,腕骨被锁,一声闷哼。吕布移步到他身前,伏身俯视,“袁本初若真要买丝绫,何苦派间者暗访?还是说,他想试试长安的刀是否快?”绫商硬咬唇角,血丝渗出,却不语。诸葛亮从后门缓步入场,扇骨轻合,“若不想开口,倒也不需拷打。袁家使者应在城外北巷客栈守着回报,你若执迷不悟,回不去的不只是你。”他语调温和,却似夜风贴骨,绫商额角冷汗透出。
须臾,押解的驿骑带来市舶院检验秤与官尺,诸葛亮当众取袁绫一匹折尺称重。果如所料,重量偏差对应香囊内银丝和军粮数目码表——每轻一钱,代表一路军粮车,每重两分,则是粮囤地名。张辽冷笑,“原来是为曹操探粮。”吕布先前不看密文,此刻才展开香绢,果见“白马津”“延津浮桥”“乌巢囤粮”字迹,烫银线勾勒,月光下一闪一灭,如河畔鬼火。
“带回都护府。”吕布直身,声音像夜钟击石,“明日公堂,揭榜示众:凡长安行商,敢为袁氏曹营递密者,一律按通敌律斩,行商三族不许入市三年。”绫商闻言面色尽灰,被押向夜色深处。
灯笼火焰被换新,绸行门外依旧人声鼎沸,只是再没人敢提“迷衣香”。赵云举枪朝半空一点,灯火折射枪尖,化作一抹寒星;张辽收起铁丸,拍去掌上火灰。诸葛亮阖扇,看着远处都护府檐角的烛光,低声道:“曹操以粮路试刀,袁绍以绫线探路。刀已砍断,线也扯断,他们下一步只能以兵试探。”
吕布回首望向东北,夜色里邺城方向烽火隐暗,“既然他们不愿让我安稳施政,那便先在荆州立府,再回官渡破敌。我们内政的刃,已磨得足够锋利,是时候让天下见血了。”说完,他扛起方天画戟,大袖一摆,脚步沉稳穿过灯影,消失在深深巷口。夜风追着他的衣袂而去,城北天空忽有一枚流星划破,似是关中大地下一场更大风暴的前奏。